但並沒有說,要帶她去哪裡。
——就這麼結束了?
直到看著雲硯洲的身影離開,雲綺頓了片刻才收回目光。
她揚聲喚道:“穗禾。”
門簾被小心翼翼掀起,穗禾走進來,目光下意識往床榻旁掃了一圈,沒看到雲硯洲的身影。
不由得撓了撓頭,臉上帶著幾分好奇:“小姐,大少爺走了呀?奴婢還以為大少爺今晚要留下呢。”
雲綺臉上倒是沒什麼明顯表情,隻是眼底藏著一絲細微的疑惑。
指尖下意識摩挲幾下,對穗禾吩咐道:“明早你去打聽一下,大哥今日是什麼時候回的府,回府後有沒有見什麼人。”
“是。”穗禾脆生生應下。
…
次日。
雲硯洲是昨日臨近中午回的府,一回來便徑直去了竹影軒,隨後喚周管家問話,又約了蘇硯之在枕月樓見麵。待他再回府時,便一直候在竹影軒的暗影裡。
今日一早,他便進宮麵聖,彙報臨城的事務。
去見蘇硯之的事情,隻有周管家知道。而雲硯洲特意叮囑過,說此事不必讓旁人知曉。
所以侯府的其他下人,也隻是大少爺昨日回府後,下午出去了一趟,卻不知是他去見了誰。
而昨日,蕭蘭淑恰好帶著雲汐玥去了城郊的一處寺廟祈福,夜裡便宿在了廟裡,直到今日一早才返程回府。
她也是回來後,才從下人嘴裡聽聞,自己的兒子已經從臨城回來了。
聽到周管家前來稟報,蕭蘭淑眉梢掠過幾分埋怨,語氣裡帶著點嗔怪:“這個洲兒,離家這麼久,回來也不知提前遞個消息,連我這個當娘的都摸不清他的行蹤。”
周管家連忙躬身賠笑,語氣恭敬又妥帖:“夫人您是知道的,大少爺向來有主見,行事自有分寸,也不是旁人能隨意置喙的。”
蕭蘭淑擺了擺手,神色沉了沉道:“罷了,待洲兒從宮裡回來,你即刻叫他來見我,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說。”
自己的母親要見他,雲硯洲還是會見的。
從宮裡回到侯府,他便直接去了蕭蘭淑的院子。
雲汐玥也候在一旁,一身藕荷色襦裙襯得她眉眼清秀,隻是站姿透著幾分拘謹。一見到雲硯洲踏入房門,雲汐玥便不由得屏住了呼吸。
若說大哥未歸時,她還憑著幾分血緣親近,對這位溫潤卓絕的兄長心生向往。可自落水被罰那事過後,那份向往便隻剩刻在本能的又畏又敬。
她垂著眼,睫毛緊緊貼著眼瞼,連抬頭看雲硯洲一眼的勇氣都沒有。隻立在原地,更不敢有半分逾矩的動作。
蕭蘭淑見兒子進來,先是關切地看他這半月在外是否清減。
見他神色平淡無波,才開口說道:“洲兒,還好你回來得及時。你要是今日再不歸,娘就要派人快馬去臨城送信叫你回來了。你沒忘記後天是什麼日子吧?”
雲硯洲語氣淡淡,聽不出太多情緒,隻頷首應道:“記得。”
聽到大哥的回答,一旁的雲汐玥悄悄鬆了口氣,緊繃的肩膀微微垮了些,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雀躍。
十月初八,也就是後天。這是她兩個月前剛恢複侯府嫡女身份時,爹娘便親自為她定下的洗塵宴吉日。
娘親特意找大師算過,這一日日月合璧,五星連珠,是難得的“天地同德”之日,宜設宴、宜祈福、宜正名,總之乾什麼都適宜。
最是適合舉辦洗塵宴這般關乎身份認可的儀式,寓意著往後順風順水。
早在上上個月,娘親便已遣人開始籌備,從宴飲的菜式、席間的樂師,到府中各處的裝點,無一不是親力親為,務求事事周全。
娘親不止一次對她說過,這場宴會定會辦得風風光光、熱熱鬨鬨,讓全京城的人都見證她才是永安侯府真正的、唯一的嫡女,以彌補她這些年受的磋磨委屈。
雲汐玥對此早已滿心期待,日夜盼著這一日的到來。
這期待,不止是因為她會在宴會上正式入族譜,徹底擺脫過去的陰影,成為名正言順的侯府嫡女。
更因為這場宴會是完完全全屬於她的,是為她一人而設,她會是整場宴會唯一的主角。
屆時,所有的目光、所有的讚譽都會聚焦在她身上,無論如何,雲綺都不可能再有機會搶走屬於她的風頭。
但……這場宴會還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,就是要將雲綺這個與侯府毫無血緣之人的名字,從族譜上徹底除名。
這事看似理所應當,可侯府上下誰都清楚,雲綺雖與侯府無半分血脈牽連,大哥卻仍將她視作親妹,甚至現在對她的庇護反倒比從前更甚。那份縱容與維護,全府都看在眼裡。
雲汐玥滿心忐忑,最怕的便是大哥會出言反對。顯然,她娘親也早已想到這一層,今日特意將大哥叫來,就是為了提前敲定此事。
蕭蘭淑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。
自己兒子自年少時便外表溫和,實則沉冷,更極有主見。但凡他認定的事,即便她這個當娘的或是他爹開口,也動搖不了半分。
是以她斟酌了又斟酌,語氣儘量放緩,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堅定說道:“洲兒,你該知道,雲綺的身世已然揭穿,如今雖還留在府中做名義上的養女,但她與侯府無半點血緣的事,早已傳遍京城,人儘皆知。”
“不管怎麼說,她在侯府族譜上的名字都定要除去!娘知道你念著這些年的情分,還把她當親妹妹一般護著,甚至護得過分。但此事關乎侯府血脈傳承,容不得半分含糊,不管你怎麼不同意,娘都必須……”
蕭蘭淑的話還未說完,便被雲硯洲冷不丁打斷。他抬眸看來,目光幽深如潭,不見半分波瀾,隻吐出三個字:“我同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