門外傳來護衛用力撞門的聲音。
“砰!砰!”
客房門遠不如靜室的門厚重。
按常理,這樣結實的撞擊兩三下就該開了。
但此刻,門板在撞擊下劇烈震動,門框邊的牆皮簌簌掉落,
但那鎖舌卻像焊死在了金屬扣盒裡,任憑外麵的護衛如何發力,竟紋絲不動。
“這鎖不對勁!”護衛隊長喘著粗氣喊道,“老陳,快去工具間拿撬棍!小李,去看看這層的水管總閘在哪兒!先想辦法把水停了!”
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分頭跑開。
房間內,水流還在不斷噴湧,水流出這個房間的速度遠不如噴入這個房間的速度。
水位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,已經漫過了鄭明達的腳踝。
冰冷刺骨。
而且,隨著水位上漲,鄭明達聞到了一股混合著鐵鏽和淤泥的腥臭氣味,越來越明顯。
這水不乾淨。
很可能來自彆墅從未徹底清洗過的蓄水池或管道沉積物。
鄭明達感到一陣惡心。
更讓他恐懼的是,他發現自己的腿開始發麻,使不上力氣。
是冷的?還是……這水裡有什麼東西?
“快點!水越來越多了!”鄭明達的聲音帶上了哭腔。
門外,拿撬棍的護衛還沒回來,去找水閘的護衛的聲音卻隱約傳來:
“長官!這層的水管總閘鏽死了!扳不動!我去找樓下總閘!”
時間在冰冷和恐懼中被拉長。
門外撞擊的力道越來越大,門板劇烈震動,但鎖舌依然頑強地卡在門框裡。
水位繼續上漲,已經到了鄭明達的膝蓋。
水流衝擊牆壁和家具的聲音,在密閉黑暗的房間裡回蕩,變成一種令人崩潰的轟鳴。
鄭明達的身體因為泡水和恐懼而劇烈顫抖。
他低頭看向腳下渾濁的水麵。
水麵晃動著,倒映著門縫底下透進來的那一絲微弱光亮,扭曲不定。
恍惚間,他仿佛在水麵的倒影裡,看到了許多晃動的人影。
沒有麵孔,隻有輪廓,靜靜地“站”在渾濁的水中,圍著他。
是那些被運走的人嗎?
來找他了?
不……不是的……我隻是簽了字……我沒有親手……
鄭明達在心裡瘋狂否認,但嘴唇哆嗦著,發不出完整的聲音。
水位漸漸漫過了他的腰部。
撞擊門板的聲音,水流的聲音,他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,還有那仿佛從水裡傳出來的細碎嗚咽聲……
混合在一起,將他徹底淹沒。
……
“砰——!!”
門終於被撞開了。
撞開的時候水位已經齊胸深。
積蓄的渾濁冷水瞬間找到出口,裹挾著巨大壓力從門口洶湧衝出,將門外正欲進來的護衛衝得踉蹌後退。
水勢稍緩,兩名護衛才逆著水流奮力擠進房間,手裡的應急手電光柱劃破黑暗,在水麵上晃動。
他們看到鄭明達麵朝下,無聲地浮在漂浮著雜物的水麵上,位置就在原本床頭櫃附近。
此時水已經沒那麼深了,隻沒到膝蓋,但他癱伏的姿勢明顯不對。
一名護衛涉水過去,將鄭明達的身體翻了過來。
手電光下,鄭明達雙眼圓睜,瞳孔早已渙散,但整張臉凝固著一種極度扭曲的驚恐,
仿佛在最後一刻無聲地呐喊,看見了什麼遠超想象的可怖景象。
護衛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頸動脈,然後抬起頭,看向護衛隊長,臉色難看地搖了搖頭。
水還在從牆上的破口不斷湧出,嘩嘩地流著,仿佛永遠不會停止。
那聲音在這房間裡,顯得格外清晰,格外刺耳。
像是冰冷的嗤笑,又像是複仇的大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