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叔辦事效率極高,不過一刻鐘,便已去而複返。他輕叩一號會客室的門扉,隨即推門而入,對著正在低聲交談的林東與譚行恭敬稟報:
“少爺,譚先生,龍芳女士一行已抵達樓下,正乘專用電梯上來,預計一分鐘內抵達。”
林東與譚行對視一眼,彼此眼中都掠過一絲“終於來了”的凝重。
林東深吸一口氣,周身最後那點慵懶隨意瞬間收斂殆儘,他下意識地理了理本就筆挺的西裝領口,聲音沉穩:
“麻煩您了,陳叔!請他們直接過來。”
“是。”
陳叔躬身退下,房門被輕輕帶上。
會客室內頓時陷入一片落針可聞的寂靜。
窗外天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傾瀉而入,將室內奢華考究的陳設映照得熠熠生輝,卻也無形中放大了空氣中彌漫的緊繃感。
譚行不自覺地挺直了腰背,並非畏懼,而是一種麵對未知強敵時,身體本能升起的極致警覺。
天人合一境!
這是除了武法天王之外,他所要麵對的最強者!
更何況,對方來意不明,是敵是友,尚未可知!
林東看似平靜地立於房間中央,目光緊緊鎖定那扇即將滑開的自動門,唯有微微抿緊的薄唇,泄露了他內心一絲不為人知的壓力。
“叮”
一聲清脆的提示音自走廊外響起,宣告著專用電梯已然抵達。
緊接著,幾道沉穩而富有韻律的腳步聲由遠及近,不疾不徐,卻仿佛踏在人的心弦之上,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感。
“唰!”
自動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。
為首之人,正是資料上那位氣質乾練的龍芳。
她身著深色利落職業套裝,實際年逾古稀,麵容卻如三十許人,算不上絕色,但那雙眸子沉靜如萬年古井,深不見底,仿佛能洞徹人心萬象。
在她身後半步,緊跟著一男一女,兩名十七十八歲的少年。
少年身形魁梧如山,麵容冷峻如鐵,眼神銳利如鷹,掃視會客室時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戒備;
少女則是一身素雅長裙,懷抱一架造型古樸的七弦琴,低眉順眼,氣息若有若無,反而更添幾分清冷。
龍芳的目光如電,第一時間便越過站在前方的林東,精準無比地鎖定在譚行身上。
她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一蹙。
“譚行先生,”
她的聲音溫和,卻蘊含著奇特的穿透力,清晰地回蕩在兩人耳畔:
“冒昧來訪。我是龍芳,久仰大名。”
她的視線在譚行身上停留片刻,那目光帶著一種近乎實質的審視與探究,仿佛要將他裡外看個通透,隨後才轉向林東,語氣平淡:
“這位想必就是林家的小林總了,果然聞名不如見麵,少年俊傑。”
林東聞言,他上前一步,動作流暢自然地伸出手,姿態不卑不亢,儘顯東道主的從容涵養:
“龍主事言重了,您的大名才是如雷貫耳。
林氏蓬蓽生輝,請坐。”
他話語沉穩,舉止得體,無形中已將方才龍芳那絲不滿帶來的微妙壓力化解於無形。
幾乎在同一時間,譚行也向前一步,與林東並肩而立。
他麵對龍芳那深不見底的審視目光,麵色平靜,抱拳微微一禮,語氣誠懇卻不失分寸:
“龍主事麵前,晚輩豈敢稱先生。您直接喚我小譚就好。”
龍芳對林東伸出的手隻是略一頷首,並未與之相握,目光便再次落回譚行身上,那審視的意味毫不減弱。
林東的手在空中停留一瞬,隨即極為自然地收回,順勢做出一個“請”的手勢,臉上依舊掛著無可挑剔的從容微笑,仿佛剛才的微小尷尬從未發生。
這份養氣功夫,讓龍芳眼神微動,閃出一絲讚賞之意。
“龍主事,請上坐。”
林東側身引導,指向會客區中央那組最為尊貴的主位沙發。
龍芳這才邁開步子,她的步伐不大,卻自帶一股無形的氣場,讓整個會客室的空氣流動都為之一滯。
她並未謙讓,徑直走向主位,坦然坐下。
那懷抱古琴的素裙少女無聲無息地移至龍芳身後側方站立,眼觀鼻,鼻觀心。
而魁梧少年則立於另一側,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,掃過林東和譚行的每一個細微動作,戒備之意絲毫不減。
林東對此恍若未覺,從容地在主位側方的沙發上坐下,姿態放鬆卻不失儀態,與龍芳隱隱形成分庭抗禮之勢。
譚行見狀,也依言在林東身旁落座。
他腰背挺直,目光平靜地迎向龍芳再次投來的注視。
會客室內,茶香嫋嫋,卻驅不散那凝如實質的緊張。
龍芳身體微微後靠,一隻手隨意搭在沙發扶手上,指尖有節奏地輕輕敲擊,依舊沉默。
就在這時,那位身材魁梧的少年忽然開口,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不滿:
“小林總,我們親自登門,林懷總卻避而不見。
楚小姐的安保事宜,就交給你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負責?
莫非林氏覺得我雲頂天宮廟小,不配得到重視?“
會議室內的氣氛驟然一凝。
林東卻不慌不忙地轉過身,臉上依舊掛著得體的微笑,目光直視那位魁梧少年:
“閣下言重了。雲頂天宮威震四方,若是動怒,碾死林氏不過舉手之勞。
正因家父對雲頂天宮、對龍芳總管心懷敬畏,才會派我全權負責此次商談。“
他緩緩從沙發上站起,走向前,語氣從容不迫:
“就連龍芳總管點名要見的人,我們也第一時間請到了現場。
這份誠意,難道還不足以證明林氏的重視?“
林東說著,側身讓出一步,將身後的譚行展現在對方麵前。
這一刻,少年總裁的氣場竟絲毫不輸於這些來自頂級勢力的代表。
看著林東一副人模狗樣的模樣,譚行看的一愣一愣的,這小子裝起正經來還真是有模有樣。
眼見對方氣勢逼人,譚行也是站起,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,與林東並肩而立。
他身形挺拔如鬆,頭微微一側,目光平靜地迎向那位魁梧少年,雖未發一言,卻自有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場散開,恰到好處地分擔了林東所承受的壓力。
兩人一站一立,默契自成。
林東感受到身旁傳來的支持,唇角微不可察地揚起一絲弧度,隨即麵向魁梧少年,語氣依舊從容:
“這位是譚行,龍芳總管特意點名要見的人,既然大家都到齊了,不如我們慢慢詳談?“
譚行配合地微微頷首,目光卻始終如利刃般鎖定在對方身上。
那眼神裡沒有絲毫退讓,仿佛在說:你在逼逼,老子就看看咱們到底誰硬,都是同齡人,老子見誰砍誰!
這一刻,兩個年輕的身影在偌大的會議室裡,竟隱隱與來自雲頂天宮的代表形成了分庭抗禮之勢。
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,坐在主位的龍芳忽然放聲大笑。她目光溫和地看向並肩而立的林東與譚行,語氣中帶著幾分欣賞:
“好了好了,我雲頂天宮向來不拘這些虛禮。
年輕人就該有年輕人的朝氣,隻要能把事情辦好,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縟節?
你們兩個小子,快坐下說話。“
她優雅地抬手示意,繼續說道:
“這些日子我走遍五道,見識了不少少年天才。
不得不說,如今這個時代當真是武道昌盛。
往昔數十年才出一位的真龍,如今卻紛紛現世,比我們那一代強了不知多少。“
林東從善如流地落座,麵帶謙和笑意:
“前輩過獎了。前人栽樹,後人乘涼。
若不是有您們這樣的擎天玉柱在前開路,又豈有我們這些晚輩茁壯成長的天地?“
譚行雖未言語,卻也從容入座,隻是那雙銳利的眼睛仍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在場每一個人。
龍芳聞言先是一怔,隨即朗聲大笑,轉頭對身旁的魁梧少年和撫琴少女打趣道:
“拈花、鐵柱,你們可得多學著點!看看人家這話說的,既周全又漂亮。
彆整天窩在黃金台裡,得多出來走動走動,和同齡人交流交流。
一個就知道悶頭練拳,一個整天抱著琴,腦子都要僵化了!都彆端著了,快坐下談正事。“
譚行見狀,也順著話頭朝那魁梧少年咧嘴一笑:
“前輩說得在理。鐵柱兄弟,既然都是同齡人,往後多切磋切磋。要是光動嘴不過癮......“
他眼中寒光一閃,語氣卻依然帶笑:
“等鐵柱兄弟得空,咱們練練?“
這話聽著客氣,可任誰都聽得出話裡的挑釁。
譚行巴不得對方接話.....敢當麵懟林東,不揍一頓,真當他譚小爺是吃素的!
那魁梧少年正要落座,聞言身形驟然一頓,猛地抬起頭來。
古銅色的臉龐瞬間漲得通紅,額角青筋隱隱跳動,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:
“老子叫拈花!完顏拈花!“
這聲低吼帶著壓抑的怒氣,在安靜的會議室裡格外清晰。
“啊?“
譚行整個人都愣住了,目光在魁梧少年和旁邊那位抱琴少女之間來回掃視,一臉“你他媽在逗我“的震驚表情。
會議室裡頓時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,連始終沉默不語的抱琴少女都忍不住以袖掩口,纖細的肩膀微微聳動,顯然在極力壓抑笑意。
“額...好的!拈花.....拈花兄弟!......“
譚行乾巴巴地應了一句,表麵上從善如流,心裡卻已經在瘋狂吐槽:
這身板壯得跟頭熊似的,老子見過的同齡人裡,除了門神那個吃激素長大的,就數這哥們最魁梧了!取得啥破名字!
他強忍著沒把這話說出口,但眼神裡的無語卻暴露無遺。
完顏拈花顯然讀懂了譚行的眼神,拳頭不自覺地握緊,骨節發出清脆的響聲,看向譚行的目光幾乎要噴出火來。
“好啦!你們年輕人都消停點.....“
龍芳適時開口,溫婉的嗓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,瞬間將即將爆發的火藥味衝淡了幾分。
她目光掃過兩個劍拔弩張的少年,唇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:
“有什麼‘誤會’,往後有的是機會慢慢化解。“
龍芳目光轉向譚行,方才的溫和笑意收斂,神色轉為鄭重:
“小譚,接下來這番話,我謹代表雲頂天宮。“
譚行與身旁的林東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,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。
雲頂天宮.....那可是斬月天王親手締造的龐然大物,勢力遍布聯邦五道,是公認的“人間天堂“,真正的銷金窟與權力場。
而此刻,這位地位尊崇的龍芳主事,竟以雲頂天宮的名義……
這事,恐怕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不簡單。
譚行神色一凜,腰背不自覺地挺直,目光堅定地看向龍芳,聲音沉穩有力:
“斬月天王坐鎮長城,為我聯邦屏障,此等英雄,我輩敬仰。
龍主事請講,隻要我小子我能力所及,定義不容辭!”
聯邦十二天王,個個都是擎天之柱,常年鎮守人類防線最前沿,與那些不可名狀的邪神爪牙浴血廝殺。
這份守護整個人族的功績與犧牲,足以讓任何心懷熱血的少年肅然起敬。
龍芳聞言,眼中閃過一絲喜色。
她微微頷首,聲音沉靜而清晰:
“好。既然如此,我便直言了。“
她目光如炬,直視譚行:
“小譚,你們從幽冥淵帶出來的,可是當年武卓國鎮國至寶——叩心玉璧?“
譚行心頭微震,麵上卻不露分毫,坦然應道:
“前輩明鑒,確是叩心璧。不過璧靈前輩已被武法天王親自接走。“
龍芳輕歎一聲,指節無意識地在膝上輕叩:
“此事我已知曉。今日相詢,是想問你——那叩心關,是否真如古籍所載,能映照心魔,顯化心底最深的執念與恐懼?“
她的目光陡然變得銳利,仿佛要穿透譚行的表象,直窺他經曆叩心關後的內在變化。
譚行眼神略顯恍惚,那段直麵內心的經曆仿佛再次浮現。他緩緩點頭,聲音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沙啞:
“確實如此。那玉璧……能照見人心最隱秘的角落,無可遁形。“
龍芳聞言,雙眼中驟然迸發出一抹精光,身體不自覺地前傾:
“此話當真?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