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衡如遭棒喝,瞬間僵立如木。
半晌,他轉過身,如來時一般,又踉蹌著離去。
火光劈裡啪啦的聲響中,崔述看到,他的腰彎了,背駝了,花白的頭發似乎也在慢慢轉為雪白。
“他這是?”張行儉不解。
崔述看他險些跌倒好幾次,卻次次都推開攙扶的家仆,繼續踉蹌前行,在他又一次險些跌倒,被家仆攙扶住後,若有所思道:“這個陶氏,看來也不太平呀。”
陶衡還不到四十,正是春秋鼎盛的時候,可他現在……
陶令儀乃他的長女,且還是與他已故正妻所生。
陶令儀下獄,他卻從未前來探望過一次,也未曾差遣家仆過來照顧。
原以為他以往對這個女兒的重視,不過是做樣子,真出事了,才這般棄之如敝屣。但據謝臨舟所言,他的的確確是很溺愛這個女兒。
火災將將發生之時,他匆匆趕來,雖麵有憔悴,但詩書世家熏陶下的儒雅氣派,絲毫無損。
且他這麼匆忙過來,還不忘帶著陶杜氏與蘇見薇,言談舉止,全然看不出他對陶令儀有溺愛的跡象。
直到告知他,陶令儀可能沒了,他一時難以承受,險些昏厥。
又幾個時辰不見,他滿頭黑發竟變得花白,挺拔的腰背也變得佝僂,似乎一下子老去好幾十歲。
崔述對他很是溺愛陶令儀這個長女的話,才不得不信。
但他此番踉蹌過來,又確實是為了蘇見薇,雖被他幾句紮心的話給刺走了。
不給蘇見薇改換姓名,卻又袒護她;溺愛陶令儀,卻又棄她於危險而不顧,如此言行不一,是何意?
張行儉不屑:“再不太平,他也是一族之長,為護著一個外人而置自己的女兒不顧,這種人,與畜生何異?”
“看事情,不能隻看表麵。”崔述依舊看著他的背影。
到底是什麼原因,讓他如此矛盾重重呢?
崔述好奇,陶令儀也好奇。
崔述是個很樂意提拔年輕人的人,崔夫人也是個很開明通達的人。
崔夫人知道她著急,便讓阿貴時時注意著前麵。崔述得知後,有什麼情況,也會讓人第一時間回去告知阿貴。阿貴得了消息,馬上就會轉述給崔夫人。
陶令儀就住在崔夫人的屋裡,崔夫人也不避著她,自然而然,她雖沒有參與捉拿鄭元方的任務,前衙任何風吹草動,卻都了如指掌。
陶氏眾人歇腳的地方,在司戶官署後室。
謝臨舟沒有帖牒,無法單獨詢問蘇見薇。在他以打聽謝瑤遇害當日退居的情況為由,問詢蘇見薇時,陶杜氏及陶氏的一些人,還多有不滿或是阻攔。
蕭直方拿著崔述的帖牒,在司戶官署的前堂強行傳喚蘇見薇後,陶氏眾人以冒犯為由,越發不滿。迫於銀刀衛的威嚇,他們不敢強闖,這才有了陶衡踉蹌找崔述質問的一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