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熙不接,她就隻得自己回來。
好在關於那晚的事兒,知道內情的人並不多,但再怎麼刻意隱瞞,總能叫人覺出些不尋常。
鄧妘木然啜一口杯中的茶水,心裡不是個滋味兒。
按說這宣城郡公府才是她的家,可如今她卻像個客人似地等在這兒。
鄧妘轉頭看一眼鄧太尉,鄧太尉也看過來。
趁著現下隻有父女兩人,鄧太尉對一臉擔憂的鄧妘說道:
“阿妘,你也莫要太擔心,他未將此事鬨開,便是顧及咱們兩家的顏麵。現下既願意見我們,也就代表這事已經過去。”
已經過去?
鄧妘沒說話,心裡卻是不信的,隻怕一會兒見了,慕容熙會當著父親的麵將她羞辱一番,若是那樣,又該怎麼辦呢?
鄧太尉瞧著女兒如坐針氈的模樣,歎了口氣:“你和你母親也真是沉不住氣!這男人房裡有幾個喜歡的,是個多大的事兒?你是正妻,學著如何掌家才是要緊,至於能不能......那不重要,你要明白日後不管是誰生下子嗣,那都得喊你一聲母親。”
父親的話說得隱晦,鄧妘卻是聽懂了,臉上火辣辣的,咬著嘴唇,難堪極了。
她打心眼兒裡不願見人,不願見母親,不願見父親,更不願見慕容熙。
內心甚至開始盼著慕容熙以什麼借口進宮去告她一狀也行,最好能與她這個有名無實的妻子和離,然後兩人永遠都不要再見麵,也許那樣才能擺脫這種極度的羞恥感,拾起那晚碎在地上的自尊心。
鄧太尉還欲再說,一道青蓮色的身影姍姍來遲。
鄧妘心突的一跳,手上的杯盞險些滑落,燙人的茶水濺上手背,手忙腳亂地拭淨後,再悄悄往那身影看,卻發現慕容熙根本不曾看過來。
鄧妘垂下眼,瞧著衣袖上的水漬,笑得苦澀。
鄧太尉不緊不慢地放下茶盞,微笑看向慕容熙,同往日一樣客氣寒暄。
慕容熙笑容不多,但言談間禮儀周到,一如舊日,全沒有預想中的疾言怒色與詰問譴責,甚至還主動問起武昌公主的病情,仿佛那晚什麼都沒發生過。
見此情形,鄧妘不由愣住。
鄧太尉又坐了會兒,便起身告辭,慕容熙將鄧太尉送至門口,鄧妘則垂頭陪在一側。
望著父親離去的背影,鄧妘鼻子一酸,掉下眼淚。
父親這麼領兵離都,等再回來,還不知是何時?
鄧妘拭掉眼角的淚珠,瞧一眼慕容熙,想來也是因為父親要走了,他才裝作無事發生。
鄧太尉前腳一走,慕容熙後腳就要回烏園。
鄧妘望著從始至終都不願看她一眼的人,怨氣滿腹。
她攥緊了手掌,漲紅了臉。
“慕容熙!”
一聲大喊,驚得兩旁的婢女躬身垂頭,也令前麵青蓮色的身影停了下來。
鄧妘眸中浮上一層濕意。
“你為何——”
“小君侍疾多日,不如早些回堇苑休息。”
慕容熙臉上沒有為她無禮言行生出的怒色,相反,語氣溫和如初,好像將她扔在太尉府多日不管,真的隻是讓她侍奉母親,以儘孝心。
慕容熙說完,象征性頷首示意,便提步離開。
那步子邁開的同時,鄧妘的眼淚掉了下來,再要去追,被一隻手拉住。
“夫人,還是先回去吧。”
瞧見婢女們偷偷打量她,鄧妘吸了吸鼻子,拭掉眼淚。
趙媼放低了聲音,“既然郡公對那晚的事兒隻字不提,夫人又何必非要捅開窗戶紙?”
“不是,我——”
“夫人。”趙媼望著鄧妘輕輕搖頭。
鄧妘撥開她的手,聲音雖輕,語氣卻異常堅定。
“趙媼,父親走了,母親病了,兄弟們未必肯幫我。何況,自出嫁的那日起,太尉府就不再是我的家,我既然已嫁進宣城郡公府,不管我願不願意,都得為自己謀條出路!”
望著那決絕的目光,趙媼不再阻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