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散雲收。
沉魚躺在眠床上,渾身柳枝似的綿軟無力。
慕容熙側過臉,透亮的黑眸目不轉睛地瞧她。
沉魚很困,有些睜不開眼。
慕容熙伸手揉了揉她微微泛潮的頭發,“睡吧。”
難得慕容熙語氣這麼溫柔,沉魚像吃了顆定心丸似的,閉上眼,睡了過去。
半夢半醒間,她隱約聽見有人在撫琴,不是常聽的《白雪》,而是首從未聽過的曲子,柔腸百轉,情思纏綿。
朝登涼台上,夕宿蘭池裡。
乘月采芙蓉,夜夜得蓮子。
沉魚似踩在綿綿軟軟的雲朵上,從這一朵,跳上那一朵。
*
珠簾低垂,紅燭高燃。
沉魚睡眼惺忪坐起身,就著燭光環顧四周,沒有瞧見慕容熙的影子,倒是枕側整齊放著一套乾淨的裙裳。
沉魚撫著裙裳有些驚訝。
不是素日她常穿的布衣布裙,而是藤蘿紫的六銖衣、初荷紅的輕羅裙及蓮花帶等一乾飾物。
這些是給她的?
沉魚擰起眉,腦子有些懵,待環視一圈,確定再找不出第二身衣服來,才將目光定在麵前華麗且繁複的衣裙上。
屋內陳設奢華,應有儘有。
經過銅鏡時,沉魚微微一愣,瞪大眼睛瞧著自己的頭發,竟有一縷明顯短了一截兒。
無緣無故的,慕容熙剪她頭發做什麼?
身後有人逼近,沉魚本能揚手砍過去,手腕被人隔開,反手握在掌心。
慕容熙將她拉至身前,饒有興味地道:“看來你已經休息好了。”
這麼一句極其普通的話,沉魚臉上沒來由地熱了一下。
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好像經過昨夜,她與慕容熙之間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,可又說不清究竟是哪裡不一樣。
沉魚不自然地移開眼,“嗯,休息好了。”
慕容熙不覺一笑:“剛在做什麼?”
沉魚正要回答,不由擰眉,“你的頭發怎麼也少了一截兒?”
慕容熙笑笑,拉著她的手直往銅鏡跟前去。
裙裾絆腳,沉魚走得費勁:“還有,我的發帶不見了。”
慕容熙瞧她一眼,“我拿走了。”
“哦。”
沉魚一頭霧水。
慕容熙領著她在銅鏡前坐下。
“往後就這麼穿吧?”
“這麼穿?”
沉魚蹙眉,鏡中蟬衫麟帶的女子真是不像她,倒是有些像慕容熙畫筆下的她。
“嗯,”慕容熙輕輕頷首,望著銅鏡裡的一雙人影,撫上她的頭發,“你行笄禮的那年,我就備下了,隻是一直沒告訴你。”
“為何?”沉魚更懵了。
慕容熙沒說話,低頭瞧著她腰間係得有些潦草的蓮花帶,“不喜歡?”
沉魚搖搖頭,倒也不是不喜歡,隻是這變化大得叫人一時難以適應。
慕容熙伸手解開蓮花帶,重新係了起來。
“你說不喜歡嘈雜的閒人,其實我也不喜歡,往後我們就這麼一直在一起,沒有彆人。”
慕容熙瞧著係好的蓮花帶,滿意一笑,“腰中雙綺帶,夢為同心結。”
沉魚望著慕容熙,很想上手戳一戳他的臉。
這......真的是慕容熙?
為何這麼熟悉,卻又那麼陌生?
*
燈燭熄滅後,身旁的慕容熙很快就睡著了,沉魚卻怎麼也睡不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