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檀木的案頭上擺著一盞銅雀香爐,暖融融的空氣裡浮動著沉水香。
董桓寒著一張臉坐在案幾後。
太過安靜的書房內氣氛壓抑。
忽然,身後的門被人打開,有仆從低頭走進來。
“郎主,有人說在東街的茶肆裡見過女郎,小的已派人繼續去找了。”
董桓沉著眉,隻擺了擺手。
來人躬著退出書房。
董玉喬往門口瞧一眼,氣鼓鼓地看回董桓。
“父親,她不說一聲就四處亂跑,如此沒規沒矩,被人瞧見像什麼樣,無論如何,您這次必須嚴懲她,否則,她不長記性!”
裴夫人轉過頭,嚴肅道:“郎主,您的確不能再一味由著她胡來,不然早晚會惹出禍事。”
自打進屋坐定,董子睿便一直垂首靜坐。
他不像董玉喬把憤憤之色掛在臉上,也沒有因為贏得今天鬥牛車的比賽而喜形於色。
董桓隨便往他臉上掃一眼:“子睿啊,你怎麼一言不發?”
沉默良久的董子睿這才抬起頭望過去,麵上恭恭順順:“父親,您喚我和阿喬來書房,應該不是為了問鬥牛車的事吧?”
聽得這話,董玉喬有些吃驚,挑眉看向身側的董子睿。
董子睿沒看她,依舊望著董桓,像是隨時在等候父親的吩咐或者訓話。
董玉喬暗暗佩服。
董子睿的生母是通房出身,在鶯鶯燕燕的一眾姬妾裡,因身份低微、相貌平平,並不受董桓寵愛和重視。
可就是這麼一個普普通通的妾室,卻跟著董桓的時間最久,比裴夫人時間還要久。
裴夫人瞧一眼董子睿,抿起唇,微微垂下的眼裡閃過一絲不悅。
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,董桓轉頭看了裴夫人一眼,才又麵向董子睿與董玉喬。
“當日安陸王起兵造反,江夏王妃之父蔡軒就是同黨之一,蔡軒因造反被殺,江夏王妃受到牽連,至尊以謀逆之罪同誅。”
這件事,董玉喬知道。
蔡氏未出閣前,與她關係不錯,蔡氏嫁給三皇子江夏王後,她們也偶有往來。
婚後的蔡氏與江夏王琴瑟和鳴,十分恩愛。
她當時很是羨慕。
誰想恩愛不過一年,便陰陽兩隔。
因為此事,江夏王與至尊生了嫌隙。
董玉喬奇怪,“父親怎麼忽然說起這事兒?”
董桓微微一歎:“蔡氏死後,江夏王一直鬱鬱寡歡,今日,至尊心血來潮,將吳夫人和石昭容送給江夏王。”
“什麼?”董玉喬驚訝。
裴夫人亦是側目,“這吳夫人和石昭容不是新封不久,頗得聖寵嗎?”
董桓看她一眼沒說話。
董子睿道:“至尊將妃嬪賜給朝臣,也不是一回兩回了,更何況江夏王是至尊一母同胞的親手足,比旁的兄弟更得至尊信任和看重,至尊有此舉動,應是想要緩和與江夏王之間的關係。”
董桓輕輕頷首:“正是。”
董玉喬直搖頭,越發慶幸當日沒有入宮。
董桓微微側過身,對一旁的裴夫人道:“我左思右想,決定將沉魚許給臨川王。”
“父親?”
董玉喬愕然失色。
臨川王被賜婚之前,有意無意向董家示意,想迎娶董玉喬為妃。
董家雖沒有表態,但董玉喬與臨川王關係不錯。
董玉喬什麼心思,裴夫人還是明白的。
裴夫人望一眼女兒:“阿喬,聽你父親說完。”
董玉喬哪裡聽得進去,氣得站起身:“父親,你選誰不好,非得選他!”
董桓眼皮都不抬一下,哼道:“婚姻大事,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你以為你什麼心思我不知道?”
當著裴夫人與董子睿的麵,董玉喬的臉唰的一下紅到了頸項。
“我,我能有什麼心思?!”
“阿喬,知子莫若父。”董桓看她,“我知道你心氣高,可父親也是為了你好。”
“父親!”
董玉喬絞著衣角的手指緊了又緊。
董桓自顧自道:“日後,你便不可與臨川王再有來往。”
董玉喬臉漲得紫紅,正欲辯說,“父親,我沒——”
“正因為我知道沒有,你才不許與他繼續往來,至於你的婚事,我自有安排。”
說罷,董桓不再看她,轉頭對董子睿道:“子睿,我喚你來,是有些相關的事要交給你去辦。”
“是。”
董子睿從軟墊上站起身,瞧一眼又羞又怒的董玉喬,無聲一歎,轉而走向董桓。
董玉喬卻比他搶先一步站在董桓麵前。
“父親,您大張旗鼓地說要給沉魚擇一門親事,那候選的人裡頭,上至宗室親王,下至寒門小子,就連舅父都赫然在列,可我卻從未聽父親提起過臨川王。”
她吸了口氣:“甚至,您還讓沉魚自己選,彆說我信了,隻怕沉魚也信了,誰都沒想到您根本早有打算!”
董桓隻得看向董玉喬,黑下臉來。
董玉喬冷冷一笑,“父親,您這麼大張旗鼓的舉動,也不過是迷惑人的幌子,不想讓人看清您真實的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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啪地一聲,董玉喬挨了一耳光。
她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的裴夫人。
“母親?”
“阿喬,不許對你父親無禮。”
裴夫人沉下聲。
董玉喬眼淚滑出眼眶,“母親!”
裴夫人想要出言勸解,不及開口,砰的一聲,門開了,有人風風火火衝了進來。
沉魚一邁進門,瞧見屋中的情形,立馬察覺到氣氛不對。
董桓陰沉著臉坐著,董子睿站在一旁,欲言又止。
董玉喬捂著半邊臉,紅紅的眼睛,委屈地瞪著裴夫人。
裴夫人蹙著眉頭,臉色也不好。
見她回來,屋中幾人望過來的眼神各異。
沉魚穩了穩神魂,放慢腳步走上前,躬身行禮。
“見過郎主,夫人,大郎君。”
裴夫人沒理她,董玉喬橫她一眼,轉過臉去,拿脊背對她。
董子睿簡單點頭,算是回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