蒼白的指尖無意識地撫過琉璃盞,瞧著低頭站在殿前茫然不知所措的人,蕭越嘴唇一抿,輕笑出聲。
“沉魚,過來。”
空曠安靜的大殿內,忽然響起漫不經心的一聲,沉魚身子一僵,疑惑抬頭,就見蕭越單手撐著下頜,另一隻手懶懶朝她伸過來。
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她與蕭越二人身上。
離她最近的董桓表情嚴肅,稍遠一點兒的蕭玄眉毛皺了又皺,至於刻意跳過去的那個人,她不想看,也沒敢看。
蕭越向她微笑。
沉魚不自覺地抿唇。
蕭越這是什麼意思,莫不是要當眾封她為妃?
可他剛剛不是已經改變主意?
“陛下.....”
“還不過來,嗯?”
沉魚望著蕭越伸來的手,進退不是,心一橫伸出手,不想掌心一沉。
蕭越將空的琉璃盞放在她的手裡。
“陛下?”
沉魚不解。
蕭越彎唇輕輕一哂,“茶沒了。”
隻是端茶倒水?
沉魚鬆了一口氣,跪坐幾邊烹茶倒水。
蕭越接過杯盞卻不飲,眼皮都懶得抬一抬。
一場宴席,死氣沉沉。
忽然,寺人近前兩步通報。
“陛下,淑妃到。”
“嗯,讓她進來吧。”
蕭越頷首,擱下手中的琉璃盞。
寺人退下,蕭越眉梢一動,稍稍傾身,側過頭來,眼睛望著沉魚,壓低了聲音道:“朕給你最後一次機會,如果你現在點頭,下一刻,他們就會跪拜你,以貴妃該享有的禮遇。”
他的語氣與口吻明明這樣溫柔,可下頜繃出線條極為淩厲,尤其是眼裡閃過的寒芒鋒利如刃。
沉魚愣了愣,不禁瞟向下方,眾目睽睽之下,旁人雖不知他們在說什麼,但這樣的舉動實在太過親密與曖昧。
沉魚蹙眉。
“陛下......”
蕭越溫熱的指腹輕輕觸上她眉心的花子,微微眯起眼睛,神色專注地看她:“沉魚,我說要賞賜你,是你自己不肯要。”
不等沉魚說話,蕭越已站起身,再不看她一眼。
“妾拜見陛下。”
潘貞兒已行至下方,笑靨如花地俯身一拜,視線掃過跪坐一旁的沉魚,表情有些僵硬。
她將頭低了低,忽地腕上一暖,驚訝抬眼,對上皇帝清冷的眉眼。
“淑妃與朕同坐。”
“謝陛下。”
潘貞兒瞧著握住自己的手,莞爾一笑,跟著皇帝入席。
蕭越偏頭瞧一眼垂頭跪著的人,“沉魚,淑妃有孕在身,你來伺候淑妃。”
“是。”
沉魚麵色平淡站起身,行至潘貞兒那邊。
潘貞兒怔了一怔,有點反應不過來,再看皇帝。
蕭越卻撐著頭,輕飄飄地問:“董卿,朕聽說你將沉魚許給了臨川王?”
“這......”
董桓不敢隨便答話。
但凡長眼睛的人,誰看不見沉魚一身內命婦的打扮?
皇帝不聲不響將人扣在宮中三日。
經過這三日,誰還能說他們之間清清白白、無事發生?
更何況皇帝時不時的親密舉動,眾人有目共睹。
可是,為何淑妃來了之後,卻又把沉魚當宮人使喚......
董桓摸不透皇帝的意思,倘若沉魚真被皇帝寵幸過,沒有皇帝的許可,又哪能再許給旁人?
董桓垂著眼,心思轉動,事已至此,也隻能順水推舟。
“陛下,沉魚她——”
話未說完,皇帝已笑著看向殿中另外一個人,“臨川王,朕聽說三日前沉魚就該去你府上,有這回事兒嗎?”
臨川王臉色有些難看,瞥見董桓望過來的眼神,勉強笑道:“怕是誤傳吧。”
“竟是誤傳麼?”蕭越拉過潘貞兒的手放在掌心,一壁輕輕拍著,一壁饒有趣味地瞧著臨川王,揚揚眉,“彆是朕留她在宮中小住幾日,你便不肯要了吧?”
臨川王麵上掛不住,忍了忍,竭力保持著應有的風度,淡淡道:“陛下說笑了,根本沒有的事兒。”
蕭越了然點頭,不動聲色地瞥向靜默跪著的沉魚。
沉魚隻是垂著眼皮,無動於衷的樣子,好像他們談論的話題全然與她無關。
潘貞兒離得近,麵上帶著淡淡的笑,悄悄將兩人的表情收入眼底。
蕭越收回目光,再次看向臨川王,“臨川王,既有這樣的傳聞,那依朕看,不如乾脆將沉魚賜給你,朕瞧著你們很是般配呢。”
轉而又將目光投向董桓,“董卿覺得呢?”
忽而又是一頓,蕭越扶著額頭大為懊惱:“瞧瞧朕這個記性,問了臨川王,問了董卿,單單忘了問慕容少師。”
他側過身往右邊第三席看過去,“景和,你好歹是沉魚從前的舊主,不如今日你親自給她挑一個好歸宿,也不枉你們這麼多年的主仆情誼,你說如何?”
慕容熙著一身月白色雲錦袍服,腰間束著一條纏枝蓮花紋的玉帶,整日個人孱弱白淨,如不勝衣,這麼瞧著,就像浮在水麵上的春柳倒影,隻需一陣清風就能將其攪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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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進殿伊始,他便靜坐一席。
偶爾輕咳一兩聲,素淨蒼白的麵上便會浮起一絲病態的粉紅,黑眸也跟著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。
蕭越笑微微的:“景和,你放眼瞧去,覺得誰比較合適?”
慕容熙垂下的長長睫毛蓋住眼底的情緒,放下手中的琉璃盞,默然一瞬,未及抬眼回答,沉魚沉聲道。
“陛下,沉魚全憑陛下做主。”
蕭越丟開潘貞兒的手,站起身,走到沉魚麵前,彎下腰將人從地上拉起來,睨一眼,涼涼一笑:“臨川王,朕將沉魚給你可好?”
眾人瞧著身形僵硬的臨川王,浮在臉上的假笑幾乎隨時會碎掉。
董桓將沉魚許給臨川王的事不算秘密,然而就在過府前一日,卻被皇帝召進宮,一留就是好幾天。若是皇帝將人就此留在宮裡便罷,卻又硬要塞還回去。
這樣的羞辱,換誰能受得了?
臨川王身體僵硬,極不自然地笑了下:“陛下說好便是好。”
蕭越輕蔑地瞧一眼,當眾拉起沉魚的手:“朕的沉魚這麼好,你卻應得如此勉強,真是不知好歹!”
臨川王臉色驟變,“陛下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