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掙紮著抬起頭,望向那“錨點”。
預想中的大爆炸並沒有發生。
那團暗金色的結構,在極致的紊亂之後,竟以一種詭異的、不平衡的方式,暫時……穩定了下來!
它不再散發出純粹的、冰冷的秩序金光,而是變成了一種渾濁的、如同渾水般的暗沉顏色,表麵依舊有符文流轉,卻變得歪歪扭扭,時斷時續。那“吱嘎”的警報聲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一種低沉的、仿佛無數種聲音混合在一起的、無意義的嗡鳴。
它還在運轉,還在勉強維係著這片空間,但它的本質,已經變了。它不再追求“完美”與“純淨”,而是變成了一種……強行糅合了秩序與混亂、正確與錯誤、純淨與汙垢的、不倫不類的……“補丁”。
下方,那向上蔓延的歸墟黑水,似乎被這變了質的“錨點”力場所乾擾,速度明顯慢了下來,甚至在某些地方出現了停滯。
成功了?……算是吧。
言今癱在地上,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了。他能感覺到,自己與那團新的、渾濁的“錨點”之間,有了一絲微弱的聯係。他剛才投入的那團力量,成了這新“錨點”的一部分,或者說……基石之一。
代價是巨大的。他感覺身體被掏空了,意識也模糊不清,隻有額頭上那灼熱感漸漸退去,重新變得冰涼,最終,那點“餘燼”的波動,也徹底感知不到了。
這一次,大概是真的……消散了吧。
他躺在冰冷的地上,望著頭頂那片因“錨點”異變而顯得更加光怪陸離、流淌著詭異色彩的破碎穹頂,聽著周圍那些狂亂光影似乎也因此變故而變得稍稍“安靜”了些許的嘈雜,心中一片空茫。
賭贏了,暫時阻止了歸墟的立刻吞噬。
可然後呢?
這座塔,這個巨大的“織布機”,已經徹底停擺,並且變得麵目全非。它不再編織“完美”,而是變成了一個充斥著混亂、破碎與不確定性的……巨大廢墟。
他,言今,一個“噬憶者”,一個“真實之垢”的攜帶者,成了這廢墟之上,一個古怪的、不穩定的新“錨點”的一部分。
真是……莫大的諷刺。
他疲憊地閉上眼,幾乎要就此睡去,或者……就此長眠。
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入黑暗的邊緣,他撐著地的左手指尖,忽然觸碰到了一點……不一樣的東西。
不是冰冷的碎石,也不是能量殘餘。
那觸感,微微的,帶著點濕潤,和一絲極其微弱的……韌性。
他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,側過頭,向指尖觸碰的地方看去。
在他手邊,一道地麵裂開的細小縫隙裡,不知何時,竟鑽出了一小截……嫩綠色的、如同豆芽般纖細的……芽尖。
在這片由規則殘骸、瘋狂意識與歸墟死水構成的絕地裡,在這冰冷、破碎、毫無生機可言的土地上,竟然……長出了東西?
那芽尖極小,顫巍巍的,在周圍混亂能量流光的映照下,透著一股子倔強的、與他懷中那本土黃冊子曾經散發出的溫暖截然不同的……生機。
言今呆呆地看著那點綠色,看了許久。
然後,他用儘最後一絲氣力,極其緩慢地,挪動了一下身體,用自己的側影,為那株脆弱的嫩芽,擋住了不遠處一道紊亂掃過的、帶著侵蝕性能量的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