歐陽江臉上的那抹冷笑終於徹底綻放開來,不再是含蓄的弧度,而是清晰可見的嗤之以鼻。
他身體微微前傾,隔著辦公桌,目光銳利如刀,直刺劉建東那因憤怒和驚疑而扭曲的臉。
“哦?”歐陽江的聲音不高,卻字字如冰珠落地,砸在劉建東的心坎上,“我倒是沒有吃錯藥,腦子也清醒得很。”
“我隻知道,現在住建局主持全麵工作的,是黨組書記、局長——陳向榮同誌。”他刻意在“局長”和“陳向榮同誌”這幾個字上加重了語氣,每一個音節都充滿了力量感。
“陳局長?!”劉建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,聲音尖利地反駁,“那陳向榮隻是副局長!你們…你們這是搞什麼名堂?!”
“反了天了?!”他依舊試圖用過去的權力架構來理解眼前這荒謬的一切。
歐陽江看著他,眼神裡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了,隻剩下徹底的冰冷和一種近乎憐憫的洞悉。
他緩緩搖頭,聲音壓得更低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:“劉建東,我倒是覺得,吃錯藥、搞不清狀況的人,恐怕是你自己。”
“倒是你,”他刻意停頓,目光掃過劉建東慘白的臉,“還睡在鼓裡,夢沒有醒呢!”歐陽江慢悠悠,一字一頓地砸出。
“什麼?!”
“夢沒有醒”這四個字,像一道裹挾著寒冰的閃電,瞬間劈開了劉建東被憤怒和慣性思維蒙蔽的理智。
一股前所未有的、冰冷的恐懼感,毫無征兆地從腳底板猛地竄上天靈蓋,讓他渾身汗毛倒豎,四肢百骸都透出寒意。
他猛地打了個寒顫,瞳孔驟然收縮,死死盯著歐陽江那張毫無表情的臉。
“你…你什麼意思?”劉建東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無法抑製的顫抖,先前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,隻剩下巨大的驚恐和不確定,“我舅…他…他出了事?!”
這個念頭一旦升起,就如同藤蔓般瘋狂纏繞住他的心臟,讓他幾乎窒息。
歐陽江沒有直接回答。
他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桌上被劉建東撕碎的紙屑旁的文件夾,動作從容得令人心慌。
他抬起眼皮,用一種近乎於“通知”的平淡口吻說道:“出沒出事,具體什麼情況,我不清楚,也沒資格評論。”
“你想知道,”他微微抬了抬下巴,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天花板的方向,仿佛穿透了層層樓板,“你…為什麼不直接打電話問問你那位‘舅’呢?”
“他應該最清楚。”
這輕飄飄的一句話,徹底擊垮了劉建東最後的心防。
他不是傻子,歐陽江反常的強硬態度,那份蓋著黨組大印、直接將他打入“清潔工”深淵的調令。
尤其是那句“夢沒有醒”的誅心之語和讓他“自己去問”的暗示…
所有的線索瞬間在他混亂的腦海中串聯起來,指向一個他從未想過、也不敢想的可怕結論!
“轟隆!”
劉建東感覺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徹底炸開了,一片空白。
緊接著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冰冷。
他踉蹌著後退一步,撞在身後的文件櫃上,發出“哐當”一聲悶響。
他瞠目結舌,嘴巴無意識地張著,卻發不出任何聲音。
臉色由豬肝紅瞬間褪儘,變得慘白如紙,額頭上瞬間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。
他扶著文件櫃,身體微微發抖,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,仿佛靈魂已被抽離。
天…真的要塌了!
這個認知如同萬丈深淵在他腳下裂開。
他賴以生存的靠山,他橫行無忌的依仗,他舅舅吳天放…可能真的…倒了?
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間淹沒了他。
撕毀通知的憤怒,質問歐陽江的囂張,此刻都顯得那麼可笑和微不足道。
他現在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:完了!全完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