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,”劉世廷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極其細微的、仿佛是滿意,又如同是掌控力再次加強後的放鬆弧度。
他最後看了吳天放一眼,那目光如同確認一件武器已被重新擦拭、校正好準星。
然後,他不再廢話,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回那象征著絕對權威的辦公桌後。
他穩穩地坐進那張寬大厚重的真皮座椅,身體陷進去一半,燈光在他背後勾勒出不容侵犯的輪廓。
他拿起一支筆,輕輕敲了敲桌麵,發出兩聲清脆的命令音符。
“現在,”他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地鎖定吳天放,“你要做的,不是立刻跳起來去動手處理那些‘東西’。”
他刻意在“東西”二字上加了微妙的停頓和引導,“而是——”
他拉長了語調,字字千鈞,“回去!冷靜下來!”
“把你手上所有需要‘處理’的‘東西’,分門彆類!理清楚!”這是精準操作的基礎。
“仔細、仔細、再仔細地想好——每一步的預案!”
他強調“預案”,如同教習行軍布陣,“從源頭,到中間環節,到最終去處……所有可能的疏漏,所有可能的風險點!”
“還有——”他的聲音更加低沉,如同最鋒利的刀在打磨,“每一步的……退路!”
“如果這一步出現意外,如何掐斷?”
“如何補救?如何脫身?”
“像下棋一樣,每一步落下,至少要看到後三步的逃生通道!”
“把它們準備好!”他做了一個“收攏”的動作,仿佛無形的物質正被歸攏,“不是處理,是準備好!”
“像子彈上膛前,要擦拭乾淨、校準準心!”
“把它做成一個等待啟動的、完美無瑕的預案集合!”
“聽我通知!”
他停頓,讓這四個字的重量達到頂峰。
“——再處理!”
這是絕對的指令核心!
“是!劉縣長!”吳天放此刻對劉世廷的判斷再無絲毫懷疑,不,是信仰!是絕對的服從!
“我一定辦好!辦得妥妥帖帖!絕不出一絲紕漏!”
劉世廷不再言語。
幾秒後,他極其緩慢而有力地揮了揮手,如同斬斷了空氣中最後一絲牽連。
“好了,”聲音恢複了慣常的平靜,甚至帶上了一絲疲憊和解脫的尾音,“時間不早了。回去好好休息。”
他重新低下頭,視線落在桌麵那份滴有墨點的文件上,似乎專注於抹平那醜陋的痕跡。
他再也不看吳天放,無形的逐客令已經下達。
“明白!劉縣長!”吳天放立刻躬身應道。
就在吳天放感激涕零地轉身,準備離開這讓他如坐針氈又重獲新生的“神諭之所”時。
劉世廷平靜的聲音再次從厚重的辦公桌後飄來,如同寒冬裡最後幾片飄落的雪花,極輕,卻帶著凍結一切的寒意。
“記住——”他依然沒有抬頭,手指無意識地在墨跡上輕輕摩挲著,“今晚,你沒來過這裡。”
他停頓了一下,讓這句話的空氣凝固了一秒。
“我們之間,”他聲音更低、更輕、更冷,仿佛在說一個不存在的幽靈,“也沒談過任何……‘事’。”
劉世廷巧妙地避開了“賬目”“資金”“把柄”等所有敏感詞彙,僅用虛無的“事”作為代指。
“你要像平常一樣,”劉世廷的指尖停止了動作,微微抬起,似乎在指向某種行為規範,“該工作工作,該生活生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