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該寫書麵說明的,”王海峰抬手指了指辦公室緊閉的門,“讓辦公室按程序走。”
動作流暢,指向明確,顯然思考已然完成,現在隻是下達執行命令。
短暫的停頓。
辦公室裡的溫度仿佛在急速下降。
趙天民喉嚨發乾,李衛的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疙瘩,孫建清下意識地低垂了眼瞼。
“具體名單……”王海峰的視線投向趙天民放在茶幾上的那份文件,那正是當初抽調核心人員的名單,“按最初抽調的完整名單,”他的語速陡然加快,每個字像淬了火的鋼珠迸射而出,“一個人都不要留!”
最後一句,斬釘截鐵,不容置疑,沒有半分回旋的餘地。
聲波撞擊在四壁,似乎連空氣都震動了一下。
死寂。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“明白!”幾乎是本能反應,三人在短暫的大腦空白後,條件反射般地同時應道。
聲音有些參差不齊,卻都帶著一種下意識的服從。
辦公室內的空氣凝固成了堅冰,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,壓在每個人的胸口,每一次呼吸都艱難異常。
陽光似乎也在這沉重的氛圍裡黯淡了幾分。
趙天民最先從強烈的衝擊中找回一絲思考能力。
他的目光落在那份被王海峰反複瞥視的人員名單上。
他伸出手,手指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,輕輕地將它拿了起來。薄薄幾頁A4紙,此刻握在手裡卻仿佛有千鈞之重。
他知道,這張紙簽出去,將意味著什麼。
那些建立在“階段性調整”基礎上的官方感謝詞句,根本無法掩蓋通知背後傳遞出的本質:他們之前所有的努力、付出的汗水、承受的壓力、甚至犧牲的家庭團聚時間,都被定義成了需要“調整”的冗餘。
“臨時性任務結束”?對這些人來說,這無異於一場充滿屈辱的、戛然而止的宣判。
失落?
那是一種被愚弄的悲涼。
困惑?那是對傾注心血後價值瞬間歸零的巨大迷茫。
辦公室裡,他仿佛已經聽到了那些抽調人員強忍著的質疑、不解以及壓抑的憤怒。
人心浮動之下,還如何保證隊伍後續的凝聚力和基本士氣?
更意味著整個專案組辛辛苦苦編織起來的嚴密火力網,如同被一道無形的鐵閘攔腰斬斷。
調查力度被瞬間抽空了大半!
剩下的人員即使再強,麵對三塊“硬骨頭”,力量也變得捉襟見肘,如同被拔掉了爪牙的猛獸,徒有其形。
調查、施壓、深挖的攻勢將被強行凍結甚至瓦解,那種高壓態勢形成的合力瞬間崩塌。
原本按計劃即將展開、蓄勢待發的總攻,徹底胎死腹中。
這不是一次普通的節奏放緩,這是一次釜底抽薪的“自廢武功”。
等待市紀委的援助,那無異是笑話。
無形的風暴在趙天民的腦海裡呼嘯,讓他的額頭滲出了細密的冷汗。
他下意識地用拇指的指腹摩挲著卷宗那厚重堅硬的牛皮紙邊緣,卷宗粗糙的質感傳遞到神經末梢。
卻壓不住內心翻江倒海的疑慮和不解:放緩節奏?這絕不是之前王書記的態度!
穩紮穩打?
這個看似穩妥甚至略帶褒義的詞,在此刻聽來充滿了荒謬的諷刺。
趙天民想起了王海峰激勵的話。“同誌們!這是場硬仗,骨頭再硬,我們也得把它啃下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