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,書記!我馬上去辦!”關柏沒有一絲猶豫,他知道,當“鐵娘子”的影子在地平線上若隱若現時,真正的風暴,已經不再是東山一縣,而要開始在更高層麵醞釀了。
走出辦公室,江昭寧感到一陣無力。
他走得很慢。
雖然早有心理準備,但李書記的謹慎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期。
走得很慢。
每一步都踏在自己清晰可聞的腳步聲裡。
那腳步聲在空曠、幽深的市委大樓走廊裡孤寂地回響,顯得格外突兀。
腦海裡,李衛國書記那張深沉而毫無波動的臉孔反複閃現,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審慎。
他預料到了領導的謹慎,也預估了啟用寧蔓芹這份提名可能帶來的阻力與風暴,但李書記今日所展現出的那份權衡、那份在沉默中堆疊起來的考量,還是大大超出了他原有的心理預期。
“昭寧!”
一聲刻意壓低卻熟悉的呼喚從身後傳來,伴隨著稍顯急促卻依舊沉穩的腳步聲。
江昭寧微微一頓,停下了沉重的腳步,並未立刻回頭。
很快,一隻溫暖有力的手掌帶著熟悉的力度和默契,輕輕拍落在他的肩胛骨上,帶著一絲安慰的暖流透過單薄的襯衫滲入皮膚。
是關柏,也是此刻這沉重走廊裡唯一能給他些許支撐的存在。
關柏快走兩步,與江昭寧並肩而行。
他微微側過臉,目光銳利而溫和,仔細地打量著年輕部下眉宇間難以完全掩飾的落寞與疲憊,那雙眼睛深處藏著被挫敗感侵襲的黯淡光澤。
“臉色不太好。急了?”關柏的聲音壓得更低,幾乎成了耳語,帶著老官場人特有的分寸感,既點破關切,又不顯得太過刻意。
江昭寧無聲地吐出一口氣,像是要把胸中的鬱結傾吐乾淨,嘴角勉強扯動了一下,想做出一個表示無礙的笑容,卻隻形成一個微苦的弧度。“關部長,您……看出來了。”
“是有點……”他頓了頓,似乎尋找著更恰當的詞,最終還是選擇了放棄,“不太順利。”
關柏了然地點點頭,目光平視著前方漫長的、仿佛通向無儘未知的回廊儘頭。
他的步伐均勻而穩重,帶著一種曆經風雨後的從容,那是一種無聲的示範。
“彆急。”他的語氣篤定,帶著讓人信服的力道,仿佛在陳述一個不可辯駁的事實,“你我都明白,領導有領導的維度。”
“決策盤子上的考量砝碼,遠比你我想象的要多得多,也重得多。”
“謹慎,是他們的天職和責任所在。”
他繼續走著,語調更加沉穩,像是在分析一場精心布局的棋局:“李書記今天的表態,雖說讓你覺得遲滯了,但恰恰說明他對這件事的高度重視。”
“他沒有立刻否定你的提名,甚至還……”
關柏微微側頭,聲音幾不可聞,“……收下了王海峰的辭職報告,這意味著什麼?”
他頓了頓,自問自答地揭曉答案,語氣帶著洞悉一切的清醒,“意味著這盤棋的初始子已經動了,我們期待的方向沒有被堵死,曙光還在。”
“書記需要時間,去權衡各方,去擺平不同的聲音,去計算每一步落子的利弊得失,在沉默中梳理那些看不見、摸不著卻至關重要的阻力與暗流。”
“這收下報告的舉動本身,就是一種明確的、向前的信號。”
“它代表通道打開了,隻是需要通過層層安檢。”
他們沿著寂靜空曠的長廊並肩前行,腳下落步的聲音在偌大的空間裡輕叩成一種奇特的韻律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