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口腥甜的血嘔了出來,濺在素色的僧袍上,宛如雪地裡綻開的紅梅。
林清玄扶著蒲團,指尖的檀木佛珠滾落,發出清脆的響聲。
他下意識用舌尖舔了舔嘴唇,一陣尖銳的刺痛傳來。
有傷口。
夢裡那瘋狂的撕咬和掙紮瞬間回籠,清晰得仿佛就發生在上一秒。
他眉頭緊鎖,揚聲喚道:“陳石。”
書童陳石應聲而入,見他唇角的血跡和嘴上的傷口,嚇了一跳:“大爺,您這是怎麼了?”
“前日送經書來的丫頭,是誰?”
陳石摸著後腦勺,一臉茫然:“爺,我真的不知道。那天是老夫人院裡的一個姐姐來送的經書,我不在院裡。”
他小心翼翼地補充:“您每次打坐,都不讓人在院子裡打擾。小的都在外院和小四他們閒聊或是打牌呢。”
林清玄閉上眼,揮了揮手。
線索斷了。
小滿輾轉反側,一夜未眠。
她不能坐以待斃。
翌日一早,她對著銅鏡,將自己的臉色拍得更白了些,這才去找大丫鬟秀禾。
“姐姐,”她有氣無力地咳了兩聲,“我許是夜裡著了涼,染了風寒,怕過了病氣給姐妹們。”
秀禾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,溫度正常。
“老夫人說了,讓你找府醫看看,好生歇幾天。”秀禾說著,指了指一旁的東春,“這幾日就讓東春接你的活兒。”
“姐姐,我想出府尋我姨母拿個偏方,好得快。”小滿拉著秀禾的袖子,聲音放得更軟了些,“您幫我向管事要個出府腰牌?我早些去,下午便能回來。到時候給您帶我姨母做的糖蒜,您上次還說好吃呢。”
秀禾是個爽快人:“行。你姨母住城西挺遠,也不用太著急趕回,府門關前回來就行。”
一旁的東春是個吃貨,聽說小滿要去城西,眼睛都亮了:“小滿姐姐,給我帶城西糖鋪的薑糖,豬油糖還有桂花糖!”
秀禾剜了她一眼:“甜不死你。”
小滿擠出一個笑:“我帶,我帶,院裡姐妹都嘗嘗。”
秀禾又看向她,有些擔憂:“你剛被罰了月錢,夠嗎?這還要看病抓藥呢。”
“謝姐姐關心,買糖的錢還是有的。”小滿心中一暖。
拿到腰牌,討了府裡的馬車,姚小滿卻先往青雲觀去了。
觀裡香火清冷,她找到住持師太,隻說自己被夢魘所擾,隱去了公子的事,隻問可有解決之法。
師太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:“施主身上並無妖異之氣環繞。”
見小滿滿臉焦急,師太歎了口氣,提筆畫了一道護身符遞給她。
“有些因果是逃不開的,何必要避呢!”
小滿沒能理解這話裡的深意,隻當是寬慰之語。她謝過師太,捐了香火錢,攥著那道符紙,心中依舊沉甸甸的。
馬車轔轔,終於到了城西原主的姨母家。
原主的姨母不管是對原主,還是來自異世的她都一如既往的好,當親女兒一樣的。
姨母見到她,喜不自勝。
小滿從懷裡摸出用攢下的月錢買的銀簪子,親手為姨母戴上。
“真好看。”
姨母眼眶泛紅,就要去後院殺那隻正下蛋的大母雞。
小滿連忙攔住:“姨母,留著生蛋吧,表弟表妹們都長身體呢。”
她想起原主被好賭的爹從姨母家搶走,賣進這世子府的過往。
姨母一家是她來這世界唯一的溫暖了。
她深吸一口氣,切入正題:“姨母,您知道附近有會跳大神的人嗎?”
姨母一愣,隨即指了個方向:“你姨夫學堂邊上,好像就有一戶人家是乾這個的。”
“我討了馬車,姨母,您帶我去。”
王婆家香案上擺著三尊神像,香氣繚繞,看著頗具神通。
小滿將一個沉甸甸的紅包塞進王婆手裡。
王婆掂了掂,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,立刻開始做法。
她口中念念有詞,身子忽然一陣劇烈的抽搐,再開口時,一個尖利又熟悉的聲音傳了出來。
“小姑娘買糖怎麼不給我也帶一份?”
小滿渾身血液瞬間凍結。
是團團!
那尖利的聲音帶著戲謔:“大造化你就接了吧,你背後那位我們可惹不起。下次來,記得給我也帶豬油糖。”
話音剛落,王婆身子一軟,醒了過來,茫然地看著四周。
又白忙活一場。
小滿隻覺得一陣脫力,連站都快站不穩了。
回去的路上,姨母憂心忡忡,想問又不知從何問起。
小滿取了糖蒜,又讓表弟跑腿買了各色糖果,這才坐上馬車回府。
到了院子,她將糖蒜給了秀禾,又把一包包糖分給院裡的姐妹們。
東春拆開一包豬油糖,塞進嘴裡,幸福地眯起了眼。
“還是城西糖鋪的豬油糖最好吃!”
眾人笑著鬨著,隻有小滿站在一旁,笑意未達眼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