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平靜的生活裡,如果有一個人忽然跑來跟你說,幾個月後就要有天災大旱了,隻怕每個人的第一反應都是——不可能!
哪怕是一直擔心的陳致遠在此刻都覺得很怪異。
這世上,難道當真有人能欲知後事?
他擔心大旱,懷疑大旱,卻也認為大旱太過荒誕。
仲澤衍知道,他隻是需要一個證據、需要一個能說服他的理由。
自己當然給不出理由。
自己來這,隻為一搏。
賭的,便是陳致遠是否願意為一個極小的可能性而耗費心力。
他平靜地回答陳致遠的質問與懷疑,“沒有緣由,隻是擔心。這般大事,即便是一點擔心也足以令人不安。方才這些話我也同父親說過,可父親並不信任我。我知陳大人的立場,今日前來便是想問問陳大人,是否願意相信那個萬一,為了那個萬一去做些準備。”
此時此刻,哪怕是見慣世事的陳致遠都覺得很離譜。
一個十三歲的少年與他同坐一桌,平等且冷靜地與他討論家國大事,平等且冷靜地邀請他去為天災做準備。
他活了四十多年,從未碰過這樣離奇又怪異的事!
做什麼準備?
這位仲家四公子,難道已經有了應對天災大旱之策……?
陳致遠微微張著嘴,大名鼎鼎的吏部尚書,因為難以置信,腦子都有些轉不過來了。
仲澤衍沒再開口。
他知道陳致遠一時間難以反應,他需要時間去思考去消化。
他微微垂眸,淺酌了一口茶,腦中思緒轉動了片刻,再抬頭,陳致遠的表情已經從僵硬震驚的狀態,轉化為了凝重與嚴肅。
“四公子,你可知你方才說的話,若是傳出去會造成多大的影響?如今朝廷正嚴打這造謠之風,大旱一事牽扯甚廣,這不是你一人能承擔的,即便是我、即便是整個吏部,也無法擔下這個責任。”
他緊盯著仲澤衍,卻不見仲澤衍有絲毫的閃躲與害怕,甚至是一如既往的冷靜。
“陳大人,朝廷不願相信的事,你我既然心有疑慮,難道還能置之不理嗎?”他唇角勾了抹極淺的冷笑,“我們都有家人朋友,我沒有那般偉大的試圖拯救蒼生的心,不過是為了保護我想保護的人、幫助我想幫助的人,想來陳大人也同樣不想看到在乎之人受天災之苦。我人微力薄,能做的極其有限,哪怕陳大人不舉吏部之力,隻是吩咐一個問風樓的掌櫃,能做之事都比我做之事要多許多。這才是我來找您的緣由。但若是陳大人不願,就當我此次沒有來過。”
屏幕外,盛夏看著仲澤衍說出這番話,微微皺眉。
她敏銳地發覺仲澤衍情緒有些不對。
他雖然嘴上說著不想拯救蒼生,但他卻做著自己竭力能做的事。
就仿佛,他心底深處認為彆人的死活與他無關、他管不了那麼多人隻想管好自己。可在麵臨選擇時,他依舊會做出與他認知截然相反的事,比如傾儘他的所有錢財、比如現在來找陳致遠。
有些矛盾。
這應該和他自小的經曆有關。他沒有被好好愛過,心中告誡自己要更冷血更無情才能在這個世道活下去,而他本質善良,見到苦難又會心生憐憫。
他說想保護想幫助的人,是她。
此時此刻,他對於陳致遠的懷疑和質問有了些許不耐。
如果不是因為她、不是因為不想看到天災給世間帶來那麼多苦難,他才沒那麼多耐心和陳致遠周旋。
陳致遠則沒想到仲澤衍冷下來後是這個模樣。
幾次見他,他都是淡淡的,雖然疏離陌生,但也還算禮貌。
可現在,他言辭犀利,眼眸冷誚,足以見得他是有脾氣的。隻是平時不會輕易顯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