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邊說,一邊悄悄拉了拉肩上那件寬大的廠綠色外套,像是生怕彆人看不見似的。
陸清風沒應。
幫她,是因為他是兵。
僅此而已。
他下頜線繃得極緊,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,卻沒有轉頭看她。
他手指在方向盤上輕敲了一下,隨即收回,聲音低而冷:“閉嘴。”
車上,陸恒激動得直拽姐姐袖子:“姐!那是爸爸!”
他一邊喊,一邊用力扯著陸珠的衣袖,眼睛亮得像是盛滿了星子。
他怕自己聲音太小,爸爸聽不到,又探出半個身子,恨不得整個人都鑽出車窗去。
可公交車正在加速,眼看就要超過那輛吉普車,他急得直跺腳,嗓門也提了八度,“姐!你快看啊!是爸爸開車!還有宋姨姨!”
“嗯。”
陸珠點點頭,抬頭看了眼靠窗閉眼休息的馮湘湘,“爸爸開車帶著宋姨姨,我也看見了。”
她的聲音很輕,像是怕驚擾了什麼。
她垂下眼,手指無意識地撚著衣角,睫毛微微顫著。
她知道姐姐今天身體不舒服,從上車起就靠在窗邊閉著眼,呼吸有點沉。
她不想讓馮湘湘聽見這些話,可又無法忽視弟弟的激動,隻能低低地回應了一句,像是在安撫,又像是在自言自語。
馮湘湘睫毛輕輕抖了一下,還是沒睜眼。
她其實醒著。
隻是不想睜眼,也不敢睜眼。
耳邊孩子們的對話像針一樣紮進耳朵,她聽見了“爸爸”,聽見了“宋姨姨”,也聽見了那個她熟悉到骨子裡的車牌聲。
她指甲掐進掌心,喉嚨發緊,卻硬是沒發出一點聲音。
她把頭偏得更深了些,假裝沉浸在昏沉的睡意裡,可額角滲出的冷汗,暴露了她內心的翻江倒海。
“奇怪啊……”
陸恒小聲嘟囔,“昨天壞女人還跟宋姨姨吵得要死,今天爸爸怎麼又和她坐一塊兒了?”
他皺著小臉,眉頭擰成一團,聲音壓得極低,像是怕被誰聽見。
他一邊說,一邊偷偷瞄著馮湘湘的背影,見她依舊一動不動,才敢繼續嘀咕:“而且……昨天我還看見她摔了爸爸的飯碗……爸爸今天怎麼會讓她坐車?”
他怕馮湘湘生氣,今天硬是沒去宋姨姨家。
他心裡清楚得很。
自從那個女人搬來之後,家裡就變得不一樣了。
馮湘湘總是一個人悶在屋裡,吃飯也不香,笑也不笑了。
他雖然小,可也知道姐姐不開心。
所以他昨天本想去宋姨姨家玩的,可走到門口,又轉身跑回了馮湘湘身邊。
他寧願在家陪姐姐發呆,也不想去惹她難過。
馮湘湘腦袋沉沉的,不知是發燒,還是心裡堵得慌,胸口像壓了塊濕棉被。
她感覺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,四肢發軟,額頭卻燙得嚇人。
可比這更難受的,是心裡那股說不出的悶。
她想起昨晚那個女人摔碗時的眼神,想起她對陸清風說“你心裡還有我嗎”時的哽咽,想起陸清風沉默著撿起碎片的樣子。
她覺得自己像被丟在了暴風眼裡,四周安靜得可怕,可內裡早已天翻地覆。
到鎮上時天還早。
馮湘湘先去裁縫鋪取了訂做的衣裳,才往韓家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