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寧剛過完周歲生日沒多久。
之前正趕上對越自衛反擊戰,家裡誰也沒心思大辦,隻簡單地買了個蛋糕,一家人圍在一起吃了頓飯,就算是給小家夥慶祝了。
如今寧寧已經一歲一個月,不再是那個隻能被抱在懷裡的小奶娃,已經能搖搖晃晃地自己走路了。
負責照看她的關阿姨跟在後麵,又是好笑又是擔心:“哎呦我的小祖宗,你這才剛會走沒多久,怎麼還跑上了?慢著點,可彆摔了!”
沈雲梔笑著伸出手,一把將撲過來的小女兒撈進懷裡,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她小巧的鼻頭:“我們寧寧這麼厲害了呀,都會跑了?”
寧寧咧開小嘴,露出幾顆小白牙。
烏溜溜的大眼睛卻盯著那隻打開的行李箱,伸出小胖手指著,口齒清晰地吐出兩個她近來常念叨的字眼:“爸爸!爸爸!”
不過三個多月的功夫,小丫頭說話越來越利索,會表達的意思也多了。她這是看到行李箱,就知道要出門去找爸爸了呢。
沈雲梔的心被女兒這稚嫩的呼喚填得滿滿的,她親了親寧寧軟乎乎的臉蛋,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:“對,寧寧真聰明!我們明天就坐火車回部隊,找爸爸去,好不好?”
寧寧似乎聽懂了,用力地點著小腦袋,奶聲奶氣地應著:“爸爸爸爸……找,爸爸!”
第二天一早,院子裡就忙活開了。顧爺爺、顧奶奶,還有趙羽然都來送行,連陳鬆柏也特意趕了過來。
他用力握了握沈雲梔的手,神情懇切:“嫂子,回去一定代我向老顧問好!告訴他,我這心裡……沒能跟他一塊兒在戰場上並肩子,總覺得不是滋味。”
他和顧承硯是老戰友,這份未能同赴戰場的遺憾,沉甸甸地壓在心裡。
沈雲梔立馬說道:“老陳,你的心意承硯一定明白。戰場上雖然沒能並肩,但這份戰友情誼比什麼都重。你在後方保障支援,同樣是不可或缺的力量。”
陳鬆柏眼眶微紅,重重地點頭。
沈雲梔又對趙羽然笑道:“等你們結婚的時候,我和承硯一定來喝喜酒。”
“哎呀嫂子你說什麼呢。”趙羽然紅著臉看了陳鬆柏一眼,推她:“快走吧,再耽擱該趕不上火車了。”
滿崽一手拉著顧爺爺,一手拉著顧奶奶,小嘴甜甜地說著“再見”,又對著謝奶奶和外公麵前一一告彆。
寧寧見哥哥這樣,也學著小手亂揮,咿咿呀呀地想跟著說,可麵前的人太多,她的小腦袋瓜實在記不住也叫不過來,急得小臉都紅了,最後憋出一句響亮的:“拜拜!”
逗得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來,衝淡了離彆的愁緒。
謝祁白開著車,將母子三人穩穩地送到了火車站。
一番告彆後,火車汽笛長鳴,載著歸心似箭的沈雲梔和孩子們,向著南省疾馳而去。
三十幾個小時的旅程,在期盼中似乎也變得不再漫長。
當火車終於緩緩停靠在南省站台,沈雲梔牽著滿崽,抱著寧寧,隨著人流走下火車,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站在月台上,身姿筆挺如鬆的身影——顧承硯。
三個多月的分彆,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麼長。
“爸爸!”滿崽趕緊跑了過去。
顧承硯鬆開沈雲梔,彎腰將兒子抱起來掂了掂,臉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:“好小子,長高了,也長重了!”
放下滿崽之後,顧承硯幾步上前,也顧不得周圍人來人往,一把將妻子緊緊擁入懷中。感受著懷中真實的溫熱,他懸了數月的心,才真正落了地。
他的目光隨即落到被沈雲梔抱著的寧寧身上。
小丫頭看著眼前這個有些陌生的爸爸,眨了眨烏溜溜的大眼睛,把小臉埋進了媽媽頸窩。
直到聽見哥哥又叫了一聲“爸爸”,她才抬起小臉,學著哥哥的樣子,用小奶音模糊地叫了一聲:“爸……爸……”
這一聲,叫得顧承硯心都要化了。
他小心翼翼地從沈雲梔懷裡接過女兒,用長了胡茬的下巴輕輕蹭了蹭她柔嫩的小臉,惹得寧寧一邊躲一邊又忍不住咯咯笑起來,那點生疏感很快便在父女的天性中消弭了。
一家人團聚的喜悅洋溢在心頭。
顧承硯一手抱著寧寧,一手提起最重的行李,滿崽則緊緊牽著媽媽的手,一起朝站外走去。
車子就停在火車站外麵。
上了車,沈雲梔便關切地問:“佟嫂子到了嗎?”
顧承硯一邊發動車子,一邊回道:“還沒,剛通過電話,說是下午才能到。”
一路無話,車子很快駛回了部隊大院。
先回到久違的家裡,家裡有關阿姨看著,沈雲梔便對顧承硯說:“我們去醫院看看劉大哥吧。”
夫妻二人趕到醫院,消毒水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。
病房裡,劉明偉靜靜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,雙眼緊閉,臉色蒼白,身上插著管子,隻有心電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證明著生命的跡象。
顧承硯看著生死與共的戰友變成如今這般模樣,臉色沉鬱,聲音低啞:“腹部中了一槍,失血過多,加上爆炸的衝擊波……”
“醫生具體怎麼說?”沈雲梔看著昔日爽朗熱情的鄰居大哥如此境況,心裡也很不好受。
“子彈取出來了,沒傷到要害器官,算是萬幸。但腦部因為缺血缺氧時間有點長,一直昏迷著。醫生說……能不能醒,什麼時候醒,就看他的意誌力和造化了。”顧承硯的語氣沉重。
就在這時,病房門被猛地推開,風塵仆仆的佟愛菊拉著兒子衛東衝了進來。
她臉色煞白,頭發有些淩亂,一眼看到病床上的丈夫,整個人都僵住了。
她甚至顧不上跟旁邊的顧承硯和沈雲梔打招呼,直接撲到病床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