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當然是娘親教我的!”阿籬十分自豪。
謝劭並不覺得驚訝,在看到那張牡丹花圖時,他就已經猜到這位宋娘子會讀書寫字,隻是這非但沒有替他解惑,反而讓他越發覺得奇怪。
現今但凡能讀書習字的女子,家世定然不低,何以會落到這個境遇。
家徒四壁,食不果腹——
宋瑤知道對麵的人正在看自己,坦然地同他對視,看就看唄!反而她又沒犯過法!隻是會認字罷了,他總不能把自己關進牢裡。
謝劭狀似不經意地問,“不成想宋娘子還有識字?可曾讀書?”
宋瑤幾乎條件反射地回答,“不曾讀,隻上了一年學,些須認得幾個字。”
囧……
她立馬找補似的加了一句,“不是什麼正經學堂,隻是跟著會認字的學過一陣。”
謝劭目光又帶上了幾分審視,“聽宋娘子口音並非太倉縣人,不知老家是哪裡人?”
戶籍文書上隻寫了宋瑤是薑季的妻,並沒有記下她的老家在哪,畢竟女子出嫁之後戶籍也就隨之改變,之後一律以戶主的戶籍信息為準。
宋瑤低頭蹙眉,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,但她也明白越是掩飾反而會讓謝劭越發懷疑。
阿籬略帶稚氣的聲音問,“娘親的家不就在這裡,娘親還有另外一個家嗎?”
謝劭看了她一眼,有點懷疑這孩子是故意說這話的,“你不想自己的外祖家嗎?”
阿籬搖頭,“娘親說外祖家的人都死掉了,娘親是逃難來這裡的!”
她十分嚴肅地道,“逃難很苦很苦,會吃不飽飯,還不能好好睡覺,所以她不要逃難了。”
謝劭眉頭一皺,陷入沉思,流民四處逃難,在這片土地之上時有發生。
而規模最大的那一次就是六年前渭河河水決堤,滔天的洪水淹沒了上萬頃的田地房屋,數萬人流離失所,幾千人死在了那場災難當中,想到宋娘子正是六年前來的這裡,謝劭不由沉默了。
渭河決堤,此事同謝家有關,當年他的兄長因此事而被皇帝處死,洵兒和靈兒也是在那時候失去了他們的親生父親。
哪怕當初兄長也是受害者,但他為鳳西郡郡守,河水決堤,無論是何原因,也沒法推脫責任。
若她是當年渭河決堤而逃難,那她現在淪落到如今的地步,是謝家對不住她。
“宋娘子是鳳西郡人?”
宋瑤瞳孔一縮,“你怎麼會知道?”
謝劭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,看向宋瑤也不再帶有防備,反而有些愧疚,“鳳西郡郡守是我兄長。”
他自認為是歉疚,可宋瑤隻覺得他在炫耀,心中嘀咕,知道你家世顯赫,不用再說了!
郡守咋了,郡守不也要吃飯睡覺,兩隻手,兩隻腳,一條命,也沒什麼特彆的。
宋瑤嗬嗬兩聲,“那他可真厲害。”
謝劭:……
這酸溜溜的話,在謝劭聽來就是對他的嘲諷,他隻覺宋娘子果然是還懷有怨氣,自覺理虧的他越發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