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誠實仰頭吞下最後一粒藥片,苦澀在喉間蔓延。藥盒被他塞進抽屜時,金屬車鑰匙正躺在掌心,被體溫焐得發燙。七月的陽光穿透紗簾,在地板上切割出細碎的光斑,將他歪斜的影子拉得老長。
轉身的刹那,他呼吸一滯。航航早已穿戴整齊,筆直地立在玄關處,像棵倔強生長的小樹苗。少年脫去了帥氣的足球服,換上灰色短袖,淺藍色工裝褲。運動鞋帶係得一絲不苟,原本翹起的發梢被清水梳得服帖,卻仍有幾縷倔強地豎著。航航雙手背在身後,局促地絞著手指,指節泛白,目光卻堅定地望著父親,仿佛在等待一場重要的出征。
掛鐘滴答作響,空調外機在窗外發出單調的嗡鳴。航航忽然上前半步,伸手接過父親手裡的電腦包,沉甸甸的包壓在他單薄的肩膀上:“爸,我都準備好了,我們走吧!”少年刻意挺直脊背,聲音裡帶著故作成熟的沉穩,可微微顫抖的尾音,還是泄露出眼底閃爍的擔憂。
丁誠實喉間發緊,試圖扯動嘴角,卻隻換來半邊臉僵硬的抽搐。他伸手揉了揉航航的發頂,觸感依舊柔軟,卻比記憶中高了些。父子倆並肩出門,七月熱浪撲麵而來,航航悄悄往父親那邊挪了半步,影子在地麵上疊成溫暖的一團。
工作室的鐵門推開時,熱浪裹挾著電子元件的味道湧來。航航立即走到落地風扇前,打開風扇。風扇吱呀搖晃,吹起桌上散落的維修單。丁誠實戴著口罩俯身檢查主機,汗水順著口罩邊緣滑進衣領,在胸前暈開深色的痕跡。航航蹲在一旁遞螺絲刀,忽然伸手擋住父親額前的碎發:“爸,現在沒有人,你要不就不要戴口罩了,太熱了。”
丁誠實隻是搖頭,重新把口罩的金屬條按了按。鍵盤敲擊聲與風扇嗡鳴交織,直到正午的陽光斜斜切進窗欞。肖遠方提著餐盒闖進來時,保溫袋上還凝著水珠:“哥,這是早晨小潔給我們三個人準備的午餐,你和航航等會吃。你感冒了嗎?這麼熱的天,怎麼戴著口罩?”他的目光掃過丁誠實緊繃的下頜線,語氣裡染上疑惑。
航航張了張嘴,又怯生生地看向父親。丁誠實摘下口罩的瞬間,風扇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。歪斜的嘴角,低垂的眼瞼,在陽光下無所遁形。丁誠實解釋了早上去掛了急症的情況,以及醫生的診斷。肖遠方聽完後,立即拿出手機,撥通了電話:“佟邵華,我肖遠方,我哥,就是我老婆的親哥,今天早晨起床後麵癱了......”航航轉身盯著旁邊維修的電腦,眼眶漸漸泛起紅霧。
“我同學是學中醫的,他老師就是第二醫院的主任醫師,剛好今天下午他坐診,你去看看。”肖遠方掛斷電話,額角青筋微微跳動,“工作室的事你彆操心,小潔要是知道......”他突然頓住,喉結艱難地滾動。
丁誠實扯動左半邊嘴角,勉強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。航航突然轉身,用袖子狠狠擦了把眼睛,陽光透過他單薄的t恤,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脊梁。風扇仍在不知疲倦地旋轉,將盛夏的燥熱攪成細密的網,卻裹不住滿室翻湧的溫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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