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知道，這個決定，已經不是他一個人所能承擔的了。
他抓起桌上的那部紅色的絕密線路電話。
手指因為劇烈的顫抖，撥了好幾次，才接通了那個，代表著這個國家最高存在的號碼。
……
兩小時後。
夜色，籠罩著皇居。
那古老的充滿了曆史厚重感的建築群，在冬京的霓虹燈火映襯下，像一座沉默的孤島。
最深處。
一間平日裡絕不會在深夜亮起燈火的和室，此刻卻燈火通明。
首相以及內閣最重要的幾位大臣，還有幾位早已不問政事，卻在整個國家擁有著巨大影響力的元老，都跪坐在榻榻米上。
他們的麵前，是一道垂下的古樸竹簾。
竹簾後，一個模糊的身影端坐著。
他沒有說話。
但所有人都知道，他在聽。
“絕不可以！這是對我們兩千六百年國體的侮辱！”
一名須發皆白，身穿傳統服飾的元老，聲音因為激動而劇烈地顫抖著。
“一旦我們妥協，皇室的尊嚴，大和民族的尊嚴，將蕩然無存！我們將成為全世界的笑柄！”
“尊嚴？”
外務大臣發出了一聲，比哭還難聽的乾笑。
“您所謂的尊嚴，是讓我們眼睜睜看著，從神武紀年開始的所有皇室醜聞，還有這些年我們做過的肮臟事，被那個魔鬼拍成連續劇嗎？”
“到了那個時候，我們連成為笑柄的資格都沒有！”
“我們隻會成為，一堆被釘在曆史上，散發著惡臭的垃圾！”
“八嘎！”
那名元老勃然大怒，抓起麵前的茶杯，狠狠地砸在了地上。
“啪！”
清脆的碎裂聲，在寂靜的和室裡，顯得無比刺耳。
這座象征著“萬世一係”，神聖不可侵犯的皇居深處。
在這一夜，徹底淪為了一個因為恐懼而歇斯底裡的菜市場。
他們爭吵著、咆哮著，用儘了所有惡毒的詞彙，去攻擊自己的同僚。
仿佛隻有這樣，才能驅散一絲，那股盤踞在每個人心頭的恐怖陰影。
竹簾後的那個身影，始終一動不動。
他依舊靜靜地聽著。
聽著這個國家最有權勢的一群人，是如何在那個看不見的魔鬼麵前，褪去所有偽裝，露出最醜陋的嘴臉。
爭吵，從深夜持續到了黎明。
當第一縷灰白色的晨光，透過障子門，照進這間充滿了煙霧與絕望氣息的和室時。
所有人都累了。
他們的嗓子，已經嘶啞。
他們的精力，已經被徹底耗乾。
和室裡，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恐懼，在耗儘了所有的憤怒與瘋狂之後，如同冰冷的海水，重新淹沒了每一個人。
那個魔鬼。
那個擁有著毀滅性力量的魔鬼。
他就像一把懸在整個國家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。
而那根維係著劍的絲線，就是屏幕上那個，隻剩下不到五個小時的倒計時。
最終。
一個最年邁的，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的元老，緩緩地抬起了他那張布滿了皺紋的臉。
他的聲音蒼老，乾澀。
“那可笑的尊嚴……”
他頓了頓，渾濁的眼睛裡，隻剩下了一片死灰。
“已經保不住了。”
這一句話，像最後一根稻草，壓垮了所有人緊繃的神經。
是的。
保不住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下意識地，投向了那道沉默了一整夜的竹簾。
整個和室，落針可聞。
時間，在這一刻，仿佛被無限地拉長。
許久。
竹簾後，那個象征著這個國家最高榮耀與尊嚴的身影，終於動了。
他隻是微微地，抬了一下手。
一個極輕微的動作。
卻讓在場的所有人，都感覺心臟被一隻無形的大手，狠狠攥住。
一個充滿了屈辱，不甘的聲音，從竹簾後緩緩地飄了出來。
“按……”
他停住了。
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，才能擠出餘下的字。
“按他說的辦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