終於送走了利奧拉,唐森來到自己的研究室,靠在舒服的椅子中,給利姆露講了人魚族的奇葩委托。
“也就是說,他們就純送死,也沒什麼目標,純粹就是想要臨死前膈應一下教廷嗎?”利姆露詫異道。
“對整個人魚族來說,這可能是最好的結局了。”唐森道。
“我不認可,他們應該至少抱著魚死網破的覺悟,對教廷展開係統性的複仇。”利姆露的重音放在魚上。
“對誰複仇呢?整個教廷嗎?教廷瘋起來貝利爾湖都給你填了。還是那個牧師?那都是300年前的事了,那個牧師早就去見那個什麼不存在的晨曦之主了。”
唐森繼續解釋:“科納德長老把光明的未來留給了族人。他自己和另外六魚,背負起整個種族不堪的過去。
“他要用自己的犧牲,斬斷這條仇恨的鎖鏈。
“同時,他們也沒有放棄曾經為人、曾經作為戰士的尊嚴,選擇在與敵人的戰鬥中死去。這種行為本身就是一種藝術!”
利姆露學著巫妖的樣子,語氣平淡地說道:“你的意思是不是說,他們打不過教廷,又氣不過被變成半人半魚的樣子,活夠了以後,決定拿命惡心一下教廷?”
“嘛……你看人的視角能不能不要這麼陰暗。”唐森小聲道。
“看透本質是我的賜福啊喂,關不掉的啊。”
唐森本來還想指責一下利姆露,你這賜福保熟嗎?明明連召喚聖光的魔法陣都搞出來了,也沒看出來晨曦之主不存在。
忽然又想到自己拿著那麼大一塊聖光驅動的胸甲研究老半天,哪怕到最後都改成了魔力驅動的了,也沒發現晨曦之主這個bug。
看來這種燈下黑確實難以避免,唐森於是話題一轉,“那麼,有一個好東西,需要借你的慧眼看一下。”
緊接著,唐森給利姆露講了聖女和聖女靈裝的事。
但他沒提自己被聖女給騙的頭蓋骨都開裂了,隻說自己一眼就看破了,不屑於揭穿而已。
利姆露的注意力隻在聖女靈裝上,“哇哦,那可真是天克惡魔的好東西,能看一眼……不,能研究十分鐘就好了。”
“話說回來,聖騎士正在滿大街找唱詩班領唱呢,按總督的情報,就是在找聖女的替補,也就是能和聖女靈裝契合的少女。”
利姆露聽到這個消息,立刻化身成聖女的樣子,“那麼,還能有比本聖女更合適的存在嗎?”
“【偵測邪惡】!”
全身黑光的聖女利姆露變回史萊姆,“好吧。”
“他們倒是看中了妮雅。”唐森道。
“算了吧,太危險了……”利姆露沒精神地說。
“嗯,我也這麼覺得。也不一定是什麼有用的東西。”
唐森和利姆露都知道這句話純粹是自我安慰。
光聖女靈裝的胸甲,那個逆天的精神係魔法就已經讓他們研究了好一陣子,整個聖女靈裝有多炸裂都不敢想。
這時候,角落的沙發裡忽然響起了妮雅的聲音,“我去過了哦,但沒被選中。”
“哈?”利姆露呆掉,“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?”
“沒有,我看有幾名普通女孩也去了,就想著去看一下到底是什麼情況。如果有人被丟出城了,好歹我能救一下她們。”
“他們怎麼選的?”唐森問道。
“一個牧師讓我摸了一下聖女的雕像,然後聖女雕像就亮了起來。”妮雅道,“然後他說,不行,最多兩個小時就會壞掉。然後就讓我走了。”
“聖女靈裝這麼脆弱的嗎?”唐森沉思道。
利姆露無語,“說的是妮雅會壞掉吧!”
“嗯……有道理……”
妮雅彎起了嘴角,想著巫妖大人對她未免也太有信心了,繼續道,“我出來的時候,一個長得特彆像伊蘭娜姐姐的女孩走了進去。”
“菲娜!”唐森瞬間明白了。
那個假扮侍女的聖女,離開自己是為了獨自去奪取靈裝!
但她拿到靈裝後,想乾什麼?
總不能是來討伐自己這個巫妖吧?明明城裡還有那麼多作惡多端的聖騎士。
不能吧?不能吧!
先不管這些,貝利爾湖這一趟真是不虛此行。
和人魚族的探討中讓唐森明確了這樣一件事——聖光和魔力在本質上沒有區彆,都是用以施法的力量來源,隻不過具體的發動方法和術式不同。
聖光術和魔法隻是兩種不同的程序語言嗎……
有點意思哈。
……
……
……
從那場發布會回來以後,馬格納會長沒有一天是不在期待那台魔導裝置,那台裝置實在太迷人了,他太想知道這一切背後的原理了。
他更迫切地想要知道,那台魔導裝置蘊藏的力量,是否足以支撐他向著自己的目標更進一步?
從事魔法研究的80年中,他有60多年都走在行業的最前沿,他取得的研究成果已經超過了接近三分之一的大魔導師。
但那又有什麼用?還不是評不上。
馬格納晉升魔導師十分順利,畢竟評魔導師隻需要達到規定的魔法造詣即可。
而大魔導師的晉升規則十分抽象,甚至與魔法造詣完全無關——獲得現有大魔導師超過三分之二的同意票,即可成為大魔導師。
也就是說,隻要滿足這個條件,就是貝利爾湖裡麵撈一條魚都能當大魔導師。
馬格納是頂著天才的光環一路走來的,明裡暗裡不知得罪了多少同僚,偏偏他的導師又是個躺平的性子。
結果就是——他連評十三年,年年提名,次次落選。
一氣之下,馬格納連法師塔都不要了。
他打包了自己所有的藏書和研究手稿,毅然決然地離開了烏煙瘴氣的魔法都市,來到寧靜的卡麗恩。
起初,這種慢生活挺治愈的,讓他多少理解了一些導師躺平的快樂。
他覺得就這樣下去也挺好,招幾個天賦不好不壞的學生,大白天跑過去和克雷姆大大咧咧地扯扯淡。
偶爾去森林裡麵炸炸哥布林,偶爾去貝利爾湖炸炸魚。
直到遇到自己魔法研究的儘頭,直到生命走到終點,就這樣了吧……
但那些憤怒和不安隻是被這邊境小城的寧靜藏了起來。
那顆燥熱的心,注定無法永遠沉浸在貝利爾湖的平靜裡。它遲早要把整個湖水都燒得沸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