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原的風,吹了三日。
起初,風中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血腥與焦臭,到後來,便隻剩下草木枯萎的蕭瑟與亙古不變的蒼涼。
一處不起眼的山丘之頂,亂石嶙峋,寸草不生。
張雲淵盤膝坐於一塊巨石之上,雙目緊閉,呼吸悠長,仿佛已與這方天地徹底融為一體。
那一日,他以雷霆手段屠儘全性主力,並未立刻離去。
混元道炁,這門直指天地本源的無上玄功,在吞噬了九天派、兩儀派等一眾頂尖高手那駁雜卻又精純的古炁之後,在他體內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。
那感覺,就像一個原本已經裝滿水的池子,被強行灌入了一條奔騰的大河。
狂暴的能量洪流,幾乎要將他的經脈撕裂,將他的丹田撐爆。
換做任何一個異人,哪怕是老天師張之維,麵對如此龐雜異種能量的衝擊,恐怕也隻有一個下場——爆體而亡。
但張雲淵不同。
他的道,本就是“混元”。
混元者,天地未分,混沌未開,包羅萬象,吞噬萬物。
這三日,他便是在此地,以自身為爐,以天地為火,將那些吞噬而來的、駁雜的古炁,一點一點地煉化、提純,最終化為最本源的能量,儘數歸於己身。
這個過程,凶險無比。
他的身體,時而如火燒,時而如冰封,時而又有萬蟻噬心般的痛楚。
但他始終古井無波,任由那狂暴的能量在體內衝撞,他的心神,卻如一尊萬古不化的磐石,牢牢守住靈台最後一絲清明。
終於,在第三日的黃昏,夕陽的餘暉將天邊染成一片瑰麗的血色之時。
他體內那股奔騰不休的能量洪流,漸漸平息。
所有被吞噬的古炁,已被他徹底煉化,化作一滴滴純粹到極致的、閃爍著混沌色澤的液態能量,彙入他那早已浩瀚如海的丹田氣海之中。
而那道困擾了他許久,堅固得仿佛永遠無法逾越的先天中遊的修為桎梏,也在這股新生力量的衝擊之下,發出了一聲清脆的、如同琉璃碎裂般的輕響。
哢嚓——
破了。
一股遠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磅礴、都要精純、都要圓融的恐怖氣息,自他體內轟然蘇醒。
他周遭的空氣,瞬間凝固。
他身下的巨石,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。
方圓百丈之內,所有的枯草、沙石,都在這股無形的氣場之下,被碾成了最原始的微塵。
先天中遊,成!
張雲淵緩緩睜開雙眼,那雙深邃的眸子裡,沒有絲毫突破後的狂喜,隻有一片仿佛能看透萬古紅塵的平靜與淡然。
他緩緩攤開左手,掌心之上,一團約莫拳頭大小的、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能量球,正在靜靜地懸浮、跳動。
那光球之中,無數細碎的、如同星辰般的光點生生滅滅,組合成一幅幅飛速閃過的畫麵。
這,正是他在用混沌之雷將龔慶形神俱滅之前,強行從其神魂本源中剝離出的——記憶。
他之所以留著龔慶的記憶,便是想弄清楚,那個所謂的“昆侖仙域”,以及那足以改變人形貌的“仙樞造化”,到底是什麼來路。
他的神念,探入那團記憶光球之中。
沒有去翻閱那些關於全性的陰謀詭計,也沒有去理會那些關於龍虎山的恩怨糾葛。
他的目標,明確無比。
很快,他便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。
在那片破碎的、混亂的記憶碎片中,他看到了一個畫麵。
那是在一處看起來像是廢棄工廠的地下室內,龔慶正對著一個身影,恭敬地行禮。
那個身影,背對著他,看不清麵容。
隻能看到他穿著一身簡單的工裝,留著一頭利落的白色短發,身材並不高大,卻給人一種異常可靠的感覺。
龔慶的記憶中,對這個人的稱呼,充滿了一絲不易察服的狂熱。
“馬村長。”
而那所謂的“仙樞造化”,並非是直接來自昆侖,而是這位“馬村長”,傳授給他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