納森島,這座漂浮於地中海之上的孤島,此刻早已不再是傳說中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。
刺耳的警報聲與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此起彼伏,將整片天空都染上了一層不祥的猩紅。
數十艘造型猙獰的武裝快艇,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,在島嶼的四周瘋狂遊弋,不斷地向島上的防禦設施傾瀉著致命的火力。
高空之上,數以百計的、塗裝著“貝希摩斯”集團徽記的先進無人機,如同盤旋的禿鷲,對著島嶼的每一個角落,進行著飽和式的轟炸。
密集的超凡導彈拖著長長的尾焰,從遠方的戰艦上呼嘯而至,在島嶼的護盾上炸開一團團絢爛的、卻又充滿了死亡氣息的能量漣漪。
整片大地都在劇烈地顫抖,仿佛隨時都會在這恐怖的鋼鐵風暴中分崩離析。
整個納森島,都籠罩在一片由炮火與硝煙構成的鋼鐵風暴之中,搖搖欲墜。
然而,就在這片足以讓任何人都感到絕望的修羅場中。
一道身影,卻如同一縷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青煙,悄無聲息地,穿過了那層層疊疊的火力封鎖線。
張雲淵負手而行,漫步於炮火與硝煙之間。
那些足以撕裂鋼鐵的彈片,那些足以融化岩石的能量射線。
在靠近他身前三尺的範圍時,便如同遇到了無形的屏障,被一股更加霸道的力量扭曲、引偏,擦著他的衣角飛過,連他的一根頭發都未能傷到。
他就這麼閒庭信步地,穿過了那片普通人眼中足以致命的死亡地帶。
仿佛隻是在一個下著毛毛雨的午後,撐著傘,悠閒地散著步。
不過短短片刻,他便已無視了島上那錯綜複雜的防禦工事與巡邏守衛,悄無聲息地,出現在了島嶼最核心的區域。
那棵巨大到無法想象的、仿佛連接著天與地的神樹之下。
神樹之下,一個身穿破舊麻衣,須發皆白,身形枯槁的蒼老身影,正盤膝而坐。
他的雙目緊閉,周身環繞著一股若有若無的、充滿了腐朽與死寂氣息的黑氣,仿佛已與這片土地融為了一體。
正是李慕玄。
就在張雲淵出現的刹那,那盤膝而坐的身影猛地一顫,仿佛被某種來自天敵的、深入骨髓的恐怖氣息所驚醒。
他猛地睜開雙眼,那雙渾濁的眸子裡,爆發出駭人的精光,死死地鎖定在了張雲淵的身上。
當他看清來人的麵容時,那份警惕與殺意,在瞬間化為了無邊的駭然與……恐懼。
“張……張雲淵?!”
他的聲音沙啞得如同兩塊砂紙在摩擦,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,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。
七八十年了。
自甲申年那場幾乎讓他魂飛魄散的生死之戰後,他已經有七八十年沒有再見過這張臉了。
那場戰鬥的陰影,如同跗骨之蛆,糾纏了他大半生,讓他每每在午夜夢回時,都會被那雙淡漠到不似凡人的眼睛驚醒。
可這張臉,卻依舊是那副年輕得過分的模樣,仿佛歲月這把最無情的刻刀,在他的身上,根本留不下一絲一毫的痕跡。
而他身上那股氣息,更是比當年,深沉了不知多少倍,浩瀚如海,深不可測。
僅僅是站在那裡,便讓他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、無法抗拒的戰栗。
那是一種麵對更高生命層次時,發自本能的卑微與渺小。
一時間,兩人之間,氣氛凝重到了極點。
新仇舊恨,在這一刻,於這片被戰火籠罩的孤島之上,儘數湧上心頭。
良久,李慕玄那張布滿了皺紋的老臉上,終於露出了一絲充滿了苦澀與無奈的慘笑。
他緩緩地,從地上站了起來,對著這個曾差點將他置於死地的生死仇敵,竟是緩緩地,拱了拱手。
“沒想到,有生之年,還能再見到你。”
他的聲音裡,再無半分當年的桀驁與狠戾,隻剩下一種英雄末路般的蕭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