船隻在洛汭附近徘徊良久,直到日頭偏西,才在船家的提醒下開始返航。回程是逆流,速度慢了許多,但眾人並無不耐,依舊沉浸在方才那壯麗景象帶來的震撼與思緒之中。
返回懷仁坊邸店的路上,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。經過白馬寺的祈願和洛汭的滌蕩,一家人的心情明顯輕鬆了許多。
雖然關於三花和雷勇一家的記憶不會抹去,但那份沉重的壓抑感已被衝淡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曆經世事後的複雜感悟,以及對前路更深的堅定。
柳月娘長長舒了一口氣,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,她拉起龍鳳胎的手:“走吧,明日咱們也該回家了。”
“回家”兩個字,此刻聽起來格外溫暖。洛陽之行,見識了繁華,也直麵了人心的陰暗與命運的無奈。是時候回到那個雖然樸素,卻充滿真誠與溫暖的青溪村了。
翌日清晨,懷仁坊的邸店院內已有了收拾行裝的動靜。石生檢查著馬車和騾車,柳月娘將洗淨晾乾的衣物疊好收起,並準備著路上的吃食,清水。石安盈默默幫著忙。
“未晞呢?”石生套好車,環顧四周。
“一早便沒見著,”柳月娘將最後一件行李放入車廂,“許是出去了吧,咱們先收拾妥當等她。”
眾人簡單用了朝食,將馬車和騾車都趕到邸店門口等候。就在石生想著是否要去找尋時,街角傳來了清脆而平穩的馬蹄聲。
眾人望去,隻見白未晞的身影自晨光中走來,手中牽著一匹白色的小母馬。那馬約四五歲,渾身的皮毛是一種乾淨的、潤澤的白色。
它的頭型青俊而秀美,額頭寬闊。一雙大眼不是純黑,而是帶點暖褐色的,像兩汪清澈的琥珀。
白未晞走到安盈麵前,將韁繩遞向她。
石安盈愣住了,看著眼前這匹神氣的小馬,又看看白未晞,一時忘了反應。驚喜、茫然,還有一絲不敢置信,交織在她臉上。
邙崢忍不住讚道:“好精神的小馬!骨架蹄腕都沒得挑!”
柳月娘和石生微微訝異之後,便了然地看著白未晞,又看看女兒,眼中流露出溫柔的笑意。
白未晞的目光平靜地落在安盈身上,再次將韁繩往前送了送,清晰地說道:“給你的。”
石安盈的心猛地一跳,她看著白未晞那雙沉靜的,仿佛能映照出她內心深處所有豔羨與渴望的眼眸。她想起那些鮮衣怒馬、恣意馳騁的少年郎,想起自己心中那模糊卻強烈的、對更廣闊天地的向往。
她的手微微顫抖著,帶著無比的鄭重,接過了那根粗糙而結實的韁繩。指尖觸碰到韁繩的瞬間,小馬似乎有所感應,溫順地低下頭,輕輕蹭了蹭她的手臂,鼻息溫熱。
一股巨大的、難以言喻的暖流瞬間湧遍全身,她抬起頭,眼眶微紅,聲音哽咽卻無比清晰:
“謝謝未晞姨!”
“既是未晞送的,你就好好待它。”柳月娘柔聲對女兒道,語氣裡滿是支持,“給它起個名兒吧。”
石安盈緊握著韁繩,深吸一口氣,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:
“就叫它‘牧雲’吧!”
她希望,它能陪伴她,奔向更廣闊的天地。
“牧雲?好名字!”石生哈哈一笑,拍了拍馬頸,“以後你可要好好跟著安盈啊!”
小馬牧雲打了個響鼻,腦袋又往安盈肩上頂了頂,顯得十分親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