萬珍閣的琉璃穹頂下,餘波尚未散儘。陳玄立在二樓廊道,望著下方忙亂規整的侍從與麵色凝重的閣老,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儲物戒。星樞子的致歉姿態足夠誠懇,玄色道袍上沾著些許未乾的靈氣餘痕,想來是為平息風波耗費了不少心神——不僅免去了此次拍賣近三成的靈晶開銷,那枚遞來的“星辰令”更是流光溢彩,令牌邊緣雕刻的北鬥七星紋路暗含陣法,注入靈力便會浮現萬珍閣各分閣的虛影,確是實打實的特權象征。
“焚天散人背後牽扯甚廣,閣中已啟用上古星盤追查其蹤跡,隻要他未脫離天墟域,三日內必有音訊。”星樞子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,卻難掩篤定。陳玄微微頷首,並未多問——他深知這類勢力間的追查往往牽扯利益糾葛,點到為止便好。目光掃過身旁青筠緊繃的側臉與林素心按在劍柄上的手指,他接過星辰令收入儲物戒,沉聲道:“有勞星樞道長。”
話音未落,三人身影已化作三道流光,掠過萬珍閣的飛簷翹角。天墟城的街巷依舊人聲鼎沸,叫賣聲、法器碰撞聲交織成繁華的圖景,卻再難讓陳玄安心停留。方才拍賣會上,焚天散人那道陰寒指勁雖被昊陽神髓的氣息逼退,卻如跗骨之蛆般鑽入經脈,此刻正順著龍源與神魂的鏈接緩慢遊走,每一次蠕動都帶來細微的刺痛,仿佛有無數蟻蟲在啃噬根基。
“必須儘快尋一處淨土療傷。”陳玄傳音道,體內混沌星璿飛速運轉,勉強壓製著那絲陰寒。青筠與林素心默契點頭,三人身影在街巷儘頭一閃而逝,朝著城外的傳送陣方向疾馳而去。
傳送陣的靈光尚未完全消散,青筠已展開那幅殘缺的上古星圖。獸皮材質的地圖邊緣泛黃,其上用銀砂勾勒的星軌在靈光映照下流轉,與星漠行者所贈“血引圖”上的猩紅紋路隱隱呼應,交彙處泛起淡淡的金紅光暈。她指尖凝起一縷青色靈絲,順著星軌緩緩滑動,眉峰微蹙:“萬珍閣的靜室雖有陣法防護,但焚天散人能在拍賣會上暗襲,難保閣中沒有內應,殘留眼線必在暗中窺伺。”
靈絲在星圖東北方位停頓,與血引圖上的一道暗紋精準重合。“你看這裡——”青筠抬眼,眸中閃過一絲篤定,“結合靈脈走勢圖推算,天墟城東北三萬裡外,是‘葬龍丘’古山脈。上古傳聞有真龍在此隕落,屍骸化為群山,地脈中沉澱的龍氣雖稀薄,卻精純無匹,正好能契合你的龍源;且山脈深處天然陣法叢生,雲霧常年不散,連靈識都難以穿透,是絕佳的隱匿之地。”
陳玄抬手按在胸口,能清晰感應到體內陰寒之氣的躁動——那氣息似乎對龍氣有著本能的忌憚,又帶著一絲貪婪的渴望。昊陽神髓在儲物戒中散發著微弱的暖意,與陰寒之氣形成微妙的對峙。“就去葬龍丘。”他眼中閃過決斷,“龍氣能助我穩固根基,天然陣法可隔絕窺探,正好一舉兩得。”
三人不再耽擱,借助天墟城的跨域傳送陣接連中轉。第三次傳送的靈光散去時,一股蒼茫而死寂的氣息撲麵而來。眼前群山連綿起伏,峰巒形似巨龍蟄伏,灰褐色的岩石上布滿歲月侵蝕的痕跡,雲霧如墨,在山穀間緩慢流淌,隱約有低沉的龍吟殘響在風中回蕩,卻帶著說不儘的悲涼。此地靈氣雖不及天墟城濃鬱,卻異常厚重,吸入腹中便化作溫潤的暖流,滋養著疲憊的經脈。
“好濃鬱的龍威殘韻。”林素心拔劍出鞘,劍身嗡鳴,似乎在回應著空氣中的龍氣,“但這死寂之氣中,似乎還藏著彆的東西。”
陳玄點頭,神識擴散開來,卻在觸及山脈深處時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阻擋。“是天然形成的迷陣,”他沉聲道,“跟著靈脈的指引走。”
循著龍氣的牽引,三人在一處隱蔽的山坳中找到了洞窟入口。入口被茂密的古藤遮掩,藤蔓上開著淡紫色的幽花,散發著麻痹靈識的香氣;岩壁上嵌著數塊“幻象石”,折射出虛假的斷崖景象,若非青筠精通陣法,幾乎要擦肩而過。撥開藤蔓踏入洞窟,內裡竟是彆有洞天——空間廣闊如大殿,穹頂垂落的鐘乳石晶瑩剔透,滴下的水珠落在地麵,彙聚成一汪半畝見方的靈泉。泉水呈淡金色,水麵泛著細密的漣漪,龍氣混雜著靈氣蒸騰而上,化作薄薄的金霧。
“此處風水絕佳。”陳玄走到靈泉邊,俯身掬起一捧泉水,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,龍源在體內不由自主地共鳴,“靈泉能調和神髓之力,龍氣可安撫龍源,再合適不過。”
青筠立刻取出儲物戒中的靈石與陣旗,身形化作一道青影在洞窟中遊走。她將上品靈石按九宮方位嵌入岩壁,陣旗淩空飛起,在洞窟入口、中部、核心區域分彆落下,青色靈光從陣旗中擴散開來,與洞窟天然紋路融為一體。“最外層是‘幻蜃彌天陣’,能模擬斷崖景象,掩蓋洞窟氣息;中層‘九宮禁元陣’,可封鎖靈氣波動,即便神髓之力爆發,也不會外泄分毫;內層‘小須彌護法陣’,能抵禦化神期以下的全力攻擊。”青筠抬手一揮,三道陣法靈光交織,形成一層半透明的屏障,“陣法已布好,除非有人能同時破掉三重陣法,否則絕無可能闖入。”
林素心站在洞窟入口內側,長劍橫於胸前,神識如一張大網,籠罩了洞窟周圍十裡範圍。“我來警戒,你們放心閉關。”她的聲音清冷,目光銳利如鷹,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動。
陳玄盤坐在靈泉畔的石台上,調整呼吸。混沌星璿在丹田內緩緩旋轉,黑色與金色的靈光交織,將周身散逸的氣息儘數收束;識海中,輪回之心散發著柔和的清光,驅散著陰寒之氣帶來的雜念;源初火種靜靜燃燒,橘紅色的火焰跳躍間,帶著“初始推動”的韻律,讓他對體內每一縷力量的掌控都達到了極致——經脈中的靈力流轉自如,龍源的搏動沉穩有力,就連那絲陰寒之氣,也暫時被壓製在神魂與龍源的銜接處。
一切準備就緒。陳玄深吸一口氣,指尖靈力湧動,打開了儲物戒中的寒玉髓匣。
刹那間,純金色的光芒如潮水般湧出,瞬間填滿整個洞窟,將鐘乳石、靈泉都染上一層金輝。這光芒溫暖而不灼熱,帶著一股浩瀚磅礴的至陽生機,仿佛將整片星空的暖意都濃縮其中。靈泉水麵劇烈蒸騰,金霧愈發濃鬱,吸入腹中便化作精純的能量,滋養著四肢百骸。匣中,一團拳頭大小的膠質物靜靜懸浮,形似液態陽光,內部有無數微縮的太陽在生滅流轉,散發出淨化一切陰邪的浩然正氣,正是昊陽神髓。
陳玄目光堅定,沒有絲毫猶豫。他抬手凝起一縷靈力,包裹住昊陽神髓,緩緩引至唇邊,仰頭吞服而下。
神髓入腹的瞬間,並未立刻化開,反而如同一顆火種投入滾油,在丹田內引發了驚天動地的能量風暴!
首先是龍源與混沌本源,仿佛感受到了至高力量的召喚,瞬間沸騰起來。金色的龍源光芒暴漲,與混沌本源的黑金光華交織,化作兩道奔騰的洪流,順著經脈迅速蔓延,將昊陽神髓的力量引導向四肢百骸。所過之處,經脈被至陽之力滋養,變得更加堅韌寬闊,陰寒之氣所過留下的痕跡,瞬間被消融大半。
但就在此時,潛藏在龍源與神魂銜接處的陰寒之氣,如同被徹底激怒的毒蛇,猛地暴起!
那氣息不再是之前的緩慢蠶食,而是瞬間化作無數細如發絲的漆黑尖刺,每一根尖刺上都流轉著暗紅汙光,邊緣閃爍著法則的紋路——竟是“法則之刺”!這些尖刺瘋狂地紮向龍源核心與神魂根係,同時散發出混亂、怨毒、衰敗的意念,如同無數怨魂在嘶吼,試圖汙染陳玄的根本。
“哼!”陳玄悶哼一聲,牙關緊咬,額上青筋暴起。劇痛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,仿佛神魂被生生撕裂,龍源也在法則之刺的穿刺下劇烈震顫。他早有準備,立刻催動全身力量,平衡之力順著經脈流轉,形成一道堅韌的屏障,暫時擋住了法則之刺的攻勢。
昊陽神髓的至陽之力在他的引導下,化作萬千道純陽金針,每一根金針都蘊含著淨化一切的浩然正氣,精準地朝著漆黑法則之刺射去!金與黑的碰撞在體內各處爆發,嗤嗤聲不絕於耳,如同冷水澆入熱油,又似光明驅散黑暗。
每一次碰撞,都伴隨著法則層麵的細微崩滅,震蕩之力順著經脈蔓延,讓陳玄身軀劇烈顫抖。他體表時而金光大盛,至陽之力幾乎要破體而出;時而黑氣繚繞,陰寒之氣在體表凝結成霜,兩種力量在他體內激烈拉鋸,仿佛要將他的身軀撕裂。冷汗順著額角滑落,滴落在石台上,瞬間被蒸發成白霧,但他的眼神始終清明如冰,神識牢牢掌控著體內的每一縷力量。
“不行,這樣下去效率太低,還會損傷根基。”陳玄心中暗忖。他發現,昊陽神髓的至陽之力雖能壓製、消磨法則之刺,但這些刺蘊含著萬相之骸的扭曲法則與歸墟怨念,本質是破碎的“平衡法則”變體,極為頑固。至陽之力過於剛猛,在消滅法則之刺的同時,也會對龍源與神魂造成輕微灼傷。
心念電轉間,陳玄取出一枚玉瓶,從中倒出一滴暗紅色的精血——正是萬識古鏡裁定後,返還的稀釋版混沌龍祖精血。他並未直接服用,而是引動源初火種的力量,將精血包裹其中。橘紅色的火焰緩緩燃燒,精血中的雜質被儘數剝離,最終提煉出一縷純粹的銀白色氣流,蘊含著混沌的包容之力與龍族的至高生機,正是混沌龍源祖氣。
他小心翼翼地將這縷祖氣引入經脈,融入昊陽神髓的淨化洪流之中。
奇效瞬間顯現!
混沌祖氣如同一層柔韌的緩衝膜,包裹著純陽金針,既保留了至陽之力的淨化特性,又中和了其剛猛之勢,避免了對根基的灼傷;同時,祖氣中的龍族生機化作無數細微的絲線,纏繞在龍源與神魂根係上,滋養著被法則之刺損傷的部位。更奇妙的是,混沌特性對那扭曲的“破碎平衡法則”產生了強烈的吸引力,如同磁石吸鐵,讓法則之刺的掙紮逐漸減弱;而源初火種的“初始推動”與“萬變之源”意境,在陳玄的引導下,開始解析法則之刺的本質——並非強行消滅,而是將破碎的法則片段與怨念剝離、淨化,再轉化為微末的養分,反哺自身。
劇痛依舊如影隨形,但陳玄能清晰地感覺到,法則之刺正在一點點鬆動、瓦解。漆黑的尖刺在至陽淨化、混沌包容、龍源修複、火種解析的多重作用下,逐漸化為飛灰,其中蘊含的微弱法則之力被混沌星璿吸收,怨念則被源初火種焚燒殆儘。
洞窟內寂靜無聲,隻有體內力量碰撞的細微聲響,以及陳玄越來越沉穩悠長的呼吸。他如同在冰火兩重天中淬煉自身,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力量的升華,每一次劇痛都讓根基更加穩固。
不知過了多久,洞窟內的金色光芒逐漸內斂,陳玄體表的異象也徹底平息。
他緩緩睜開雙眼,眸中金光一閃而逝,取而代之的是深邃如星空的平靜。神識內視,龍源與神魂的銜接處已恢複清明,那如附骨之疽的陰寒侵蝕徹底消失無蹤,隻留下些許極稀薄的“破碎法則塵埃”,被混沌星璿小心收納封存於丹田一角,留待日後鑽研。此刻的龍源,比受傷前更加圓融澎湃,金色的光芒中夾雜著一絲混沌的黑與至陽的暖,運轉間帶著龍吟般的轟鳴,強度足足提升了三成有餘;神魂也愈發凝練,輪回之心的清光更加純粹,識海穩固如山。
“成功了?”青筠撤去內層陣法,快步走近,眼中滿是關切。她能感覺到陳玄身上的氣息變得愈發深不可測,龍源的波動沉穩而強大,陰寒之氣已消失不見。
陳玄點頭,長身而起,活動了一下筋骨,體內力量運轉流暢無礙,沒有絲毫滯澀。昊陽神髓與混沌龍祖精血的餘力尚未完全煉化,沉澱在經脈與丹田中,如同蘊藏的寶藏,假以時日煉化完畢,修為必將再進一步。“暗傷已除,龍源穩固。”他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,“此次雖遭暗襲,卻因禍得福,根基比以往更紮實了。”
林素心也收起長劍,緊繃的神色終於舒緩下來,但依舊保持著警惕,神識時刻關注著洞窟外的動靜。
陳玄心情稍緩,取出上古星圖與血引圖,平鋪在靈泉邊的平整石麵上。他正欲研究前往龍隕星漠的路徑,異變突生!
洞窟內殘留的龍氣,以及他體內剛穩固的精純龍源氣息,如同鑰匙般觸發了血引圖。那張看似破舊的獸皮地圖上,猩紅紋路突然如同活過來的血管般劇烈蠕動,發出細微的嗡鳴。地圖中心區域,原本模糊的七個疑似點中,最東側的一點猛地綻放出刺目的血光,光芒穿透紙張,投射出一道細如發絲、卻凝練如實質的血線。
這血線無視洞窟岩壁的阻隔,徑直朝著東北方向的極深處延伸,仿佛跨越了無儘距離,連接著某個神秘之地。與此同時,一股蒼涼、古老的意念順著血線傳入陳玄識海——那是一聲悠長而悲愴的龍吟,蘊含著無儘的威嚴與不甘,仿佛是真龍隕落前的最後悲鳴,震得他識海微微蕩漾。
“是龍庭遺跡的共鳴!”陳玄心頭劇震,眼中閃過狂喜與凝重。血引圖竟因龍源精進與龍氣環境的契合,被提前激活了部分功能,直接鎖定了其中一個疑似點!這意味著,他們無需再耗費時間搜尋,隻需順著血線指引,便能找到龍庭遺跡的線索。
但就在他欲集中神識感應血線具體指向時,洞窟外突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陣法波動。
“嗯?”青筠臉色驟變,瞬間催動陣法,“是幻蜃彌天陣的波動!有人在窺探!”
那波動並非強闖,而是如同水汽滲透般,無聲無息地試探著陣法屏障,帶著一股陳玄無比熟悉的氣息——衰敗、陰冷、隱匿,與焚天散人身上的陰寒之氣同出一源,卻更加詭異、更加深沉。
林素心瞬間拔劍出鞘,青色劍光暴漲,護在洞窟入口,神識牢牢鎖定波動來源。青筠雙手快速結印,靈力注入陣旗,陣法光芒暴漲,將滲透進來的氣息徹底隔絕。
陳玄目光一寒,迅速將星圖與血引圖收入儲物戒,體內力量瞬間運轉至巔峰。血引圖的異動,竟然引來了不速之客!是焚天散人的同黨追至?還是星漠行者口中那神秘莫測的“影子”?
洞窟之外,葬龍丘的雲霧愈發濃鬱,數道與陰影完全融為一體的輪廓在雲霧中緩慢移動,如同鬼魅般朝著洞窟方向“流淌”而來。他們的氣息與周圍的死寂完美契合,若不是陣法觸發預警,即便靈識掃過,也隻會當作是雲霧的自然流動。
一場新的危機,正在悄然逼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