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四娘本來被人救了,心中又漾起了一抹活下來的希冀,如今這希冀又被生生掐滅了。
她的女兒靜兒竟然乖巧的點點頭,由著娘親拉著朝池塘邊走去。
看熱鬨的人見到慌亂道:
“這要死也不能死在下源村的池塘裡。那是大家每日取水洗衣的地方,死了人誰還敢用,膈應人。”
“可不是,這外嫁女可不能回來害人呀,都是鄉親呀。”
“方四娘,你帶著女兒死那渣夫家裡去,膈應死他們去。”
……
方四娘這會兒眼睛更加灰暗,甚至連眼前的路都看不清了。她竟然連死在這裡的權利都被剝奪了。
是哦,這是她的娘家,不該害了村子上所有的人。死到那男人村子裡去,她又擔心自己的女兒被他帶走賣了,她再也看不到女兒了,女兒被受儘折磨都無人會疼。
看來她和女兒接下來不是能不能活的問題,而是去哪裡死的問題。
她的心靜了下來,沒有任何時候這般不帶一點希望。這便是她的命。她和女兒的命,她受了。但願來生不再為人。
喬疏本來跟李冬在裡麵談論水豆豉事宜,還有鎮子上宅子的事情。兩人剛好說到人手不夠的時候,便聽見外麵嘈雜的聲音。
首先傳入耳朵的便是邱貴大聲分辯叫嚷冤枉。
原來方四娘帶著女兒跳河,那方家大嫂就偷偷的跟在後麵。看見邱貴把人救了上來,便跳出來說邱貴多管閒事,要邱家人負責方四娘母女。邱貴好心辦了壞事,趕緊提著釣魚竿和魚簍子往家裡跑。
方家大嫂哪裡肯放過這樣一個好的甩包袱的機會,攆著方四娘帶著她女兒跟在邱貴後麵追上門。
邱貴都來不及走進祠堂去換衣服便被方家大嫂堵在了門口。這番動作引來了附近看熱鬨的人。
喬疏在門裡聽了一陣,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。
這時代,女子被夫家休棄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。娘家往往會因為她名聲不好嫌棄,有些甚至害怕她們的名聲害了自家未出閣的女兒,而不允許她們回到娘家來。
所以女子就是在夫君受儘折磨也苦苦熬著的大有人在。有的實在熬不住了,或者男人像丟棄弊履一樣休棄她們時,她們隻好以一種極端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。
世間女子可憐,要是遇上的不是良人就更加可憐。
如今她站在門內,發現那方四娘被自己的大嫂逼的又要去死,實在看不過去。
她走了出來。
“慢著。”
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,所有人看向說話的人。
方四娘也停住自己的腳步,淚眼朦朧的看向後麵的人。
她不認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