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滴滾燙的淚珠,毫無征兆地,從他布滿血絲和塵土的眼角滑落。它帶著灼熱的溫度,劃過他冰冷、沾滿血汙的臉頰,最終“啪嗒”一聲,輕輕落在那枚溫潤的玉簡之上。
淚珠滲入玉簡,那行“勿負‘自然’”的小字,仿佛被這滴飽含複雜情緒的淚水激活,驟然亮起一抹極其微弱、卻無比堅韌的青色光芒!
就在這時——
轟隆隆——!!!
天空,毫無征兆地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!那不是雲層被風吹散,而是空間本身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偉力強行撕開!刺目的、如同熔融黃金般的光芒從裂縫中傾瀉而下,瞬間將這片狼藉的山坡照得亮如白晝!一股令人窒息的、屬於至高神祇的威壓,如同實質的萬丈高山,轟然降臨!
昊天!
他踏空而立,身披流光溢彩的金色神甲,甲胄上鐫刻著繁複的、代表秩序與裁決的神紋,在金光下熠熠生輝。他麵容俊美如昔,卻冰冷得如同萬載寒冰,沒有任何表情,隻有一雙深邃的眼眸,如同兩輪冰冷的太陽,死死鎖定在燼的身上,帶著審判的意味。他手中,緊握著一杆長槍。槍身如同星辰熔鑄,流轉著毀滅性的銀色光華,槍尖一點寒芒,仿佛能洞穿時空,凍結萬物——裁決之槍!
“燭龍,”昊天的聲音如同九天玄冰碰撞,不帶一絲情感,每一個字都帶著凍結靈魂的寒意,清晰地回蕩在天地之間,“你逃不掉。交出混沌之核,我可賜你痛快一死!”
那話語中的絕對掌控和冷酷無情,如同無形的枷鎖,瞬間鎖定了燼全身的氣機。青鸞身上的青光劇烈地波動了一下,幾乎要熄滅。燼握著玉簡的手,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帶來陣陣刺痛。
絕境!真正的絕境!昊天親自降臨,神威如獄!前有追兵,後無退路!老道已逝,青鸞重傷,自己更是油儘燈枯!
然而,就在這令人絕望的、神祇俯瞰螻蟻的冰冷時刻,燼的臉上,卻緩緩地、極其突兀地,扯出了一個笑容。
那笑容,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釋然,一種看透生死的悲涼,還有一種…嘲諷!一種源自靈魂深處、對眼前這位高高在上的神祇最徹底、最尖銳的嘲諷!
“哈哈哈哈——!!!”
燼猛地仰天大笑!笑聲嘶啞、狂放、帶著撕裂般的痛楚,卻如同驚雷,在昊天那冰冷的神威籠罩下,悍然炸響!他笑得身體都在顫抖,笑得眼淚再次不受控製地湧出,與臉上的血汙混合在一起,顯得猙獰而悲愴。
他猛地停下笑聲,布滿血絲的雙眼,如同兩柄淬毒的利刃,狠狠刺向虛空中的昊天!他伸出沾滿鮮血和泥土的手指,帶著一種宣告末日般的決絕,狠狠指向身後那片依舊煙塵彌漫、象征著毀滅與終結的石窟廢墟!
“昊天!”燼的聲音如同九幽刮來的寒風,穿透了神威的壓製,清晰地傳到昊天耳中,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淋淋的重量,“你可知…你親手殺死了誰?!”
笑聲戛然而止,如同被無形的利刃斬斷。山坡上隻剩下風聲嗚咽,帶著廢墟的悲鳴。
昊天那如同冰雕玉琢般毫無表情的臉,第一次出現了裂痕。他眉頭極其細微地蹙起,如同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。那雙原本如同冰封太陽般、帶著絕對掌控和漠然的眼眸,深處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、幾乎無法捕捉的困惑。
殺死誰?那個螻蟻般的凡人老道?一個微不足道的阻礙,他甚至不值得昊天在出手前多看一眼。燭龍在故弄玄虛?還是臨死前的瘋言瘋語?
然而,就在他這絲困惑閃過的瞬間,一種源自靈魂深處、極其古老、極其模糊的悸動,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喚醒,在他神念深處輕輕顫動了一下。那感覺極其微弱,卻帶著一種令他本能感到不安的熟悉感。
他下意識地,順著燼手指的方向,目光投向那片被煙塵籠罩、如同巨大墳塋的石窟廢墟。他的神念如同無形的觸手,穿透煙塵,掃過那些冰冷、死寂的岩石。
就在他的目光與神念穿透煙塵,落在那片徹底死寂的亂石堆上的瞬間——
昊天的瞳孔,驟然收縮!
如同被無形的、足以毀滅星辰的巨錘,狠狠砸在了靈魂之上!
他周身那熊熊燃燒、如同實質般威嚴的金色神焰,猛地一窒!仿佛被一股來自亙古洪荒的、絕對冰冷的力量瞬間凍結!那火焰的邊緣,甚至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、如同青銅鏽蝕般的黯淡!他手中那杆威壓滔天、足以裁決萬物的裁決之槍,槍尖上流轉的、足以凍結時空的銀色寒光,竟也在這瞬間,如同風中殘燭般,劇烈地閃爍了一下,黯淡了一瞬!
“不…不可能…”昊天的聲音,第一次帶上了明顯的、無法抑製的顫抖!那不再是神祇的威嚴宣判,而是如同被顛覆了所有認知、根基動搖的凡人,充滿了極致的震驚、難以置信,以及一種…源自靈魂最深處、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、近乎本能的恐懼!
他死死盯著那片廢墟深處,在那無數巨石掩埋的、象征著毀滅與終結的亂石縫隙間,一點極其微弱、幾乎難以察覺的光暈,正頑強地閃爍著!
那光暈並非金色,並非神力,而是一種…一種他隻在最古老的、連神界都未曾誕生的混沌紀元傳說中,才曾聽聞過的氣息!
一種超越了時間與空間,蘊含著天地萬物運行至理,卻又無比蒼涼、疲憊,仿佛即將徹底消散的本源氣息!
昊天臉上的冰冷瞬間被一種無法形容的、混雜著極致震驚、難以置信、甚至還有一絲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所取代!他周身燃燒的金色神焰猛地一窒,如同被無形的寒風吹拂,出現了短暫的紊亂!他手中那杆威壓滔天的裁決之槍,槍尖上流轉的寒光,竟也微微黯淡了一瞬!那張俊美無儔、如同神祇雕塑般的臉,在瞬間變得慘白如紙,連那身威嚴的金甲都仿佛失去了光澤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