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眼睜睜地看著,鐵山的身體,在接觸到那片“死寂”的瞬間,沒有流血,沒有慘叫,就那麼……平靜地,如同被水浸濕的沙畫,一點一點地,淡去,消失。
先是他的腳,然後是他的腿,然後是他的身體……
(跳筆)燼仿佛能看到鐵山的血肉、骨骼、經脈,都在被一種無法理解的力量,從“存在”的畫布上,輕輕地、徹底地,擦去。沒有痛苦,沒有掙紮,隻有一種……回歸於“無”的、絕對的平靜。
最後,他那雙充滿了決絕與不甘的眼睛,也徹底地,融入了那片純粹的、永恒的……灰。
他死了。
不是生理上的死亡。
而是……概念上的,徹底的,不存在。
連靈魂,連一絲一毫曾經存在過的痕跡,都沒有留下。
仿佛這個世界上,從未有過一個叫“鐵山”的人。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“零”的“笑聲”,在燼的腦海中,瘋狂地回蕩。
“看到了嗎?”
“這就是……‘虛無’。”
“這就是……你們的……‘終點’。”
燼跪在地上,他看著鐵山消失的地方,那裡,什麼都沒有。隻有一片,比任何地方都更空洞的……“空”。
他的身體,在劇烈地顫抖。
那不是因為憤怒,也不是因為悲傷。
而是因為……恐懼。
一種發自靈魂最深處的、對“不存在”的、最原始的……恐懼。
他第一次,感覺到,自己是如此的……渺小,如此的……無力。
他所堅信的“意義”,他所守護的“希望”,在這個絕對的“終結”麵前,就如同風中殘燭,隨時都會……熄滅。
“有趣……的……‘火花’……”
“零”似乎對燼此刻的情緒,產生了“興趣”。它那空洞的“身體”,開始緩緩地,向燼“飄”來。
“讓我……看看……”
“這朵火花……在徹底熄滅前……”
“能綻放出……怎樣的……色彩……”
“你……給……我……去……死!!!”
燼猛地抬起頭,他那雙日月交替的眼瞳中,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、同歸於儘的……決絕!
他體內的“歸墟之種”,那顆由青鸞的“愛”所凝聚的真靈核心,在此時,被徹底地,激活了!
一股微弱的、卻無比純粹的、充滿了“守護”意誌的青色光芒,從他胸口處,爆發出來!
“嗡——!!!”
這股光芒,如同黑暗中的太陽,瞬間驅散了那片灰色的“死寂”!
“這……是……什麼……?”
“無法……解析……”
“無法……抹除……”
“這是‘愛’!”燼嘶吼著,他站起身,將所有的力量,所有的意誌,都灌注到了這股“愛”的光芒之中,“是你這種……隻懂得‘刪除’的廢物,永遠……無法理解的東西!”
他主動,朝著“零”,發起了攻擊!
這一次,他不再去“創造”。
他隻是將這股純粹的、不講任何道理的“愛”,化作了最鋒利的、最決絕的……劍!
“轟——!!!”
青色的光,與黑色的“空”,狠狠地,撞在了一起!
整個灰色的小鎮,都在這股無法形容的衝擊下,劇烈地,顫抖、崩塌!
“零”那空洞的身體,第一次,出現了……裂痕。
它發出了一聲不甘的、充滿了怨毒的嘶鳴,整個身體,開始變得不穩定,最終,化作一團黑色的霧氣,瞬間,消失在了原地。
它……退了。
但它的聲音,卻如同魔咒般,深深地,烙印在了燼的腦海之中。
“一切掙紮,皆是徒勞。”
“你們的‘意義’,隻是即將熄滅的火花。”
……
燼,帶著墨老和公輸大師,失魂落魄地,回到了燭龍穀。
鐵山的死,像一根無形的、巨大的刺,深深地,紮進了他的心裡。
他把自己關在議事大廳裡,整整三天三夜。
沒有吃飯,沒有喝水。
他就那麼靜靜地,坐著,看著那塊黑色的晶石,仿佛一尊……沒有靈魂的……雕像。
燭龍穀的氣氛,也變得無比壓抑。所有人都感覺到了,盟主身上,那股曾經如同太陽般耀眼的“希望”,正在……黯淡。
第三天黃昏。
當最後一縷陽光,從議事大廳的門口,消失時。
燼,終於,動了。
他站起身,走出了議事大廳,來到了燭龍穀的中央廣場。
所有盟友,都早已聚集在這裡,他們看著燼,眼神中,充滿了擔憂與不安。
燼看著他們,看著這些將自己的“希望”與“未來”,都寄托在他身上的人們。
他緩緩地,開口了。
“我錯了。”
他的聲音,沙啞,卻異常的清晰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“我以為,隻要我們有‘信念’,有‘智慧’,有‘勇氣’,就能對抗一切。”燼的臉上,露出了些許苦澀的笑容,“但我現在才明白,我錯了。”
“我們麵對的,不是一個可以被戰勝的‘敵人’。我們麵對的,是一個……‘概念’。一個代表著‘終結’的、絕對的‘宿命’。”
“我們的‘意義’,在它的麵前,真的……就像火花一樣,微不足道。”
絕望,如同瘟疫般,在人群中,蔓延開來。
“但是……”
燼的話鋒,突然一轉。
“火花,雖然微弱,卻能在最深的黑暗中,帶來光明。”
“而且……誰說,我們隻能用一根火柴,去對抗整個黑夜?”
他的眼中,再次,燃起了光芒。但那光芒,不再是之前的自信與堅定,而是一種……更加瘋狂,更加大膽,更加……不計後果的……決絕。
“我決定了。”
他看著所有人,一字一句地,宣布了一個,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、瘋狂的……決定。
“我要親自去一趟天界。”
“不是去戰鬥。”
“而是去……談判。”
“什麼?!”
這一次,連墨老,都忍不住,失聲喊了出來。
“盟主!你瘋了嗎?!天界與我們,不共戴天!你去談判,與送死,何異?!”
“不。”燼搖了搖頭,他的臉上,帶著一種令人捉摸不透的、神秘的笑容。
“你們忘了。”
“我們最大的敵人,是誰嗎?”
他抬起頭,看向那片暗紫色的天空,仿佛能穿透雲層,看到那座冰冷的金色天宮。
“是‘虛無’。”
“而初代昊天,和混沌前輩一樣,都是為了對抗‘虛無’,才走上那條不歸路的……犧牲者。”
“現在的天帝,雖然被‘秩序’同化,但他最底層的‘核心指令’,依舊是……‘守護宇宙’。”
“我要去做的,就是去‘提醒’他。”
“提醒他,他真正的敵人,不是我們。”
“提醒他,他現在所做的一切,隻是在為‘虛無’,鋪路。”
“我要去……在他那冰冷的‘秩序’係統中,植入一個……他無法拒絕的……‘悖論’。”
“我要讓他,自己來選擇,是繼續與我們為敵,最終被‘虛無’吞噬……還是……與我們,這個他眼中最討厭的‘病毒’,聯手,去對抗那個共同的、真正的……‘死神’。”
燼的話語,如同一場最猛烈的風暴,席卷了整個燭龍穀。
所有人都被他那瘋狂、大膽,卻又……似乎……蘊含著某種扭曲的“邏輯”的計劃,給徹底,震撼了。
與虎謀皮。
與天談判。
這是何等……瘋狂,何等……不可思議的……想法!
但是,看著燼那雙燃燒著瘋狂火焰的眼瞳,他們卻,無法反駁。
因為,他們知道,這,或許,真的是他們……唯一的……出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