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他的麵前,是那片已經吞噬了幾乎整個宇宙的、純粹的虛無本體。它沒有形態,卻無處不在。
他知道,他贏不了。他無法“殺死”虛無。因為“殺死”這個概念本身,就是“有”的範疇,而虛無,是“無”。
於是,他做出了一個決定。
一個超越了神、超越了生死的決定。
他張開雙臂,臉上帶著一種悲壯而釋然的微笑,主動迎向了那片虛無。
“既然無法將你驅逐,那便將我,作為你的牢籠!”
他用自己的神魂,作為鎖鏈;用自己的身體,作為囚室;將虛無本體最核心的一部分,強行引入了自己的體內!
這個過程,是何等的痛苦!虛無之力,在他的神魂中瘋狂肆虐,每時每刻都在撕扯著他的意識,磨滅著他的記憶。他看到了自己的童年,看到了自己登基的輝煌,看到了朋友們的笑臉……這些畫麵,在他眼前一一浮現,然後被虛無之手,無情地抹去。但他憑借著最後的意誌,硬生生地扛了下來。
然後,他引爆了半個宇宙的殘骸,利用那股混亂的能量,將自己連同體內的虛無核心,一同放逐到了這片時間的夾縫之中,創造了“時之墟”這個永恒的囚籠。
【閃回畫麵:億萬年的孤獨】
最後的畫麵,是漫長的、靜止的、令人窒息的孤獨。
初代昊天,獨自一人,坐在這片灰敗的大地上。一天,一年,一萬年,一億年……
他看著天空,永遠是那片鉛灰色,雲朵凝固成永恒的形狀。
他看著大地,永遠是那片死寂,沒有一絲生命的氣息。
虛無之力,無時無刻不在侵蝕他。他與它戰鬥,在腦海中,在神魂深處。他贏了無數次,也輸了無數次。每一次輸,他的理智就會被剝離一分;每一次贏,他都會更加疲憊。
他不是瘋了。
他隻是……太累了。
他像一個獨自守著一座空城的士兵,守了億萬年,城池早已不存在,敵人也已經融入了他的身體,但他依然在堅守著那個早已模糊的、最初的誓言。他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要守護,隻剩下一種本能的、機械的堅持。
“轟!”
燼的神識,被一股巨力從記憶的海洋中狠狠地拋了出來。他的身體,也再次被轟飛,摔在地上,這一次,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。
他的身體,在時間加速與虛無侵蝕的雙重作用下,已經瀕臨崩潰。但他的眼神,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敬意與悲憫。
他終於明白了。
他麵對的,不是一個怪物,而是一個最孤獨、最偉大的英雄。一個用自己的永恒囚禁,換取了宇宙暫時安寧的殉道者。
燼看著那再次逼近的、巨大的身影,沒有再凝聚力量,沒有再擺出戰鬥的姿態。
他用儘最後的力氣,掙紮著,從地上爬起來,然後,對著那頂天立地的巨人,深深地、鄭重地,鞠了一躬。
“前輩,”燼的聲音沙啞,卻無比清晰,“您的犧牲,我們看到了。現在,輪到我們了。”
這句話,像是一道驚雷,劈開了初代昊天那混沌的意識。
他那巨大的身軀,猛地一頓。那雙空洞的眼睛裡,第一次,出現了一絲波動。那波動很微弱,像是死寂的湖麵,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。
燼沒有停下。他閉上眼,將自己最珍貴、最純粹的記憶,毫無保留地,化作一股溫暖的、金色的“希望”之力,主動湧向了初代昊天。
他將自己與青鸞在桃花樹下的初遇,那份青澀與心動,桃花的香氣,仿佛穿越了時空,彌漫在這片死寂的大地上。
他將燭龍之盟的夥伴們,在絕境中依然選擇並肩作戰的信念,那份生死與共的羈絆,傳遞過去。
他將人間那凡人煉器大師,以生命為代價,守護文明火種的決絕,那份匠人的執著,傳遞過去。
他將那萬家燈火、炊煙嫋嫋的、最平凡的人間煙火,那份溫暖與安逸,傳遞過去。
這股力量,沒有攻擊性,沒有法則,它隻是純粹的“希望”,是“存在”本身的意義。
這是虛無,永遠無法理解,也無法“歸零”的東西。
初代昊天那巨大的身軀,開始劇烈地顫抖。他那雙混沌的眼睛中,那無儘的瘋狂與饑餓,正在一點點地褪去,像潮水般退去。
一絲清明,一絲屬於“昊天”自己的意識,在億萬年的沉淪後,終於重新亮起。
他看到了。
他看到了這個年輕人,所展現出的畫麵。他看到了那些他曾經守護過,卻早已遺忘的“美好”。
他笑了。
那笑容,不再是瘋狂,不再是悲壯,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、徹底的釋然。
“原來……希望是這個味道。”
他輕聲說道,聲音不再沙啞,而是帶著一種古老而溫和的質感。
然而,也就在他徹底清醒的這一刻,他體內的虛無核心,感受到了威脅,開始了最瘋狂的反撲!
“啊——!!!”
初代昊天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,他身體上屬於“神”的那一半,開始迅速被“魔”所吞噬。他知道,自己隻剩下最後幾息的時間了。
他用儘最後的力量,將自己眉心那一點僅存的、代表著時間本源的玄金色光芒——時間花瓣,連同他對抗虛無億萬年的所有經驗、所有感悟,凝聚成一道無比獨特的印記,猛地射向了燼!
“用這個……去‘傷害’‘無’本身……”
那道印記,沒有能量波動,它像一道概念上的“傷痕”,直接烙印在了燼的眉心。
“轟!”
初代昊天的身體,再也無法維持,徹底化作了漫天的虛無塵埃,消散在了這片灰敗的天空之下。
時之墟,又恢複了那永恒的死寂。
燼站在原地,一動不動。他感受著體內澎湃的時間之力,感受著那股仿佛能讓他瞬間看穿過去、現在、未來的恐怖力量。
但更讓他在意的,是眉心那道微不可見的“傷痕”。
那不是傷,而是一種……“權限”。
一種能夠“傷害”到“無”本身的權限。
燼緩緩握緊了拳頭,骨節發出“哢哢”的脆響。他抬起頭,望向虛無王座的方向,眼中燃燒著前所未有的、冰冷而瘋狂的戰意。
“虛無,我來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