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既然無法‘格式化’,那就……‘刪除’一切!”
當虛無本體那冰冷、憤怒的意誌,如同宇宙的最終判決,響徹在每一個生靈的腦海深處時,整個世界,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、絕對的死寂。那不是聲音的消失,而是“意義”的蒸發,是存在本身被抽離靈魂後,留下的空洞回響。
宇宙的刪除,開始了。
這不是一場緩慢的侵蝕,也不是一場狂暴的毀滅。它更像……一個冷漠的神明,在用指尖,輕輕抹去一幅畫上他不滿意的部分。沒有猶豫,沒有情緒,隻有純粹的、絕對的執行。
遙遠的星河,那條由億萬顆恒星組成的、在無數個紀元裡都璀璨如銀色絲帶的壯麗奇觀,在一瞬間,消失了。不是爆炸,不是坍縮,不是被黑洞吞噬,就是那麼憑空地、徹底地不見了。仿佛它從未存在過,仿佛所有關於它的詩篇與傳說,都隻是一個荒誕的夢。它原本所在的那片空間,變成了一片純粹的、連“黑暗”這個概念都無法成立的“無”。那是一種比真空更空,比黑夜更黑的、絕對的“不存在”。
一條奔騰不息的時間長河,在凡人界的一處上空,突然被“攔腰截斷”。河流的上遊,還在遵循著因果的法則,滾滾向前;而下遊,卻已經徹底乾涸,化為虛無。生活在下遊城鎮的凡人,他們的“現在”和“未來”,被瞬間剝奪。一個正在奔跑的孩子,他的動作凝固在半途,然後,連同他奔跑的“意圖”,一起被“刪除”。一個正在擁抱的戀人,他們感受彼此的心跳,下一刻,心跳、體溫、甚至“擁抱”這個概念本身,都化為烏有。他們不是死了,他們是“從未活過”。
一個正在哭泣的嬰兒,他的哭聲,突然中斷了。不是他停止了哭泣,而是“哭”這個概念,連同“聲音”這個概念,在他身上被暫時移除了。他張著嘴,臉上掛著淚珠,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,卻發不出任何聲音,陷入了更深的、無法表達的絕望。一個正在祈禱的老婦人,她手中的佛珠,在一瞬間,化作了虛無。她甚至沒有察覺,因為她腦海中“佛珠”這個記憶,也同時被“刪除”了。她隻是茫然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,不明白自己剛才想要做什麼。
整個三界,都在哀嚎。但這哀嚎,是無聲的。因為“聲音”本身,也正在被一點點地“刪除”。這是一種比任何酷刑都更加殘忍的處決。它不是殺死你,而是從根源上,抹除你存在過的一切痕跡,讓你連同你的痛苦、你的喜悅、你的愛恨,都變得毫無意義。
青鸞的臉色變得無比蒼白。她能感覺到,自己與“自然”法則的連接,正在變得微弱、不穩定。仿佛她腳下的根基,正在被一點點抽空,她就像一棵即將被連根拔起的大樹,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。
“燼……”她握緊了燼的手,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。她能感覺到燼身上那股創世神般的浩瀚力量,但她也知道,麵對這種“刪除”的力量,任何“創造”都像是在填補一個無底的深淵。
“我知道。”燼的眼神,平靜得可怕。他那雙倒映著宇宙生滅的眼眸,此刻正凝視著那片正在不斷擴大的“無”。他看到,那片“無”正在以幾何級數擴張,所過之處,萬物歸於沉寂。
他明白,不能再等了。
虛無的本體,已經放棄了所有“規則”,它正在動用它最根本的權限——“刪除”。如果再讓它繼續下去,整個宇宙,都會被格式化,回歸到那個絕對的、永恒的“無”之中。
他深吸一口氣,體內的創世青蓮,緩緩旋轉起來。玄黃、蔚藍、翠綠三色光芒流轉,仿佛宇宙初開時的第一縷光。
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,也沒有做出任何動作。但他的意誌,卻通過這片宇宙的基石,通過時間、空間、生命三大法則,傳遞到了三界的每一個角落。傳遞到了每一個生靈的“心”裡。
那不是一道命令,也不是一聲請求。
那是一個最簡單,也最根本的問題。
“你,為何而存在?”
這個問題,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,在所有生靈的靈魂深處,激起了巨大的波瀾。在即將被徹底“刪除”的終極恐懼麵前,每一個生命,都在本能地尋找著自己存在的最後一點支點。
回應他的,是整個三界,所有生靈的意誌。
淩塵子,這位一生追求劍道、孤高清傲的劍仙,在聽到這個問題的瞬間,笑了。他看著自己手中那柄陪伴了他千年的古劍,眼中沒有絲毫的留戀,隻有一種得道般的釋然。他的一生,都在追求劍的極致,可直到此刻,他才明白,劍的極致,不是殺戮,不是無敵,而是守護。
“我存在的意義,是為了守護我身後的人。”
他輕聲說道。然後,他毅然轉身,麵對著那片正在逼近的“無”,將手中的古劍,橫於頸前。
“以我劍魂,燃儘長空!”
他沒有自刎。而是將自己的整個靈魂,連同他的劍道、他的記憶、他的一切,全部點燃!化作一道璀璨到極致、足以讓日月失色的青色劍光,主動衝向了那片虛無!那劍光,不是為了攻擊,而是為了“照亮”。在它被“刪除”前的最後一刻,它照亮了身後那片由凡人組成的、脆弱的防線,讓那些在黑暗中瑟瑟發抖的人們,看到了最後的光。
枯禪高僧,盤坐在那座即將破碎的佛塔頂端,他聽到了燼的呼喚。他看著下方那些驚慌失措的凡人,看著他們眼中那對生的渴望,臉上露出了慈悲的微笑。他修行了一輩子,參悟了一輩子,求的就是一個“普度眾生”。可直到今天,他才真正明白,何為“普度”。
“老衲存在的意義,是為眾生,撐起一片安寧。”
他緩緩閉上眼,周身的佛光,不再防禦,而是主動爆發。他將自己一生的修行,所有的功德,全部化作了這座佛塔。佛塔開始發光,變得越來越大,越來越堅固,最終化作一座橫貫天地的、金色的“不壞之身”,硬生生地擋在了虛無“刪除”的路徑之上。
“阿彌陀佛。”
這是他留在這個世界上的,最後一句話。金色的佛塔,在接觸到“無”的瞬間,開始被一點點地“刪除”,但它卻用自己的存在,為身後的一切,爭取了寶貴的時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