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客棧，林越將寒水潭卷宗裡的細節在腦中過了一遍。那卷宗雖簡，卻記下了幾個關鍵信息：潭水常年冰冷刺骨，即便是盛夏也不超過十度；潭底深不見底，曾有修士試圖下潛探查，卻在三丈深便被一股陰寒之力逼退；而那詭異歌聲，隻在月圓夜子時響起，聽到歌聲的人會如中邪般走向潭水，任誰呼喊都無濟於事。
“陰寒之力，魅惑歌聲……”林越指尖輕叩桌麵，“聽起來倒像是水係邪祟，或是某種擅長精神魅惑的妖獸。”
他翻出從玄冰劍派帶出來的法器囊，將裡麵的東西一一鋪開。除了玄冰劍和幾件換洗衣物，隻有三張一階符籙——兩張是基礎的“烈火符”，一張是“清心符”。烈火符能克製陰寒，清心符可抵禦精神衝擊，倒也算合用，隻是數量太少。
“得再備些東西。”
林越起身下樓，直奔青州城最大的法器坊。坊內貨架上擺滿了各式低階法器，從法衣到符籙，琳琅滿目。他先是挑了一件“青鱗軟甲”，此甲由三階青鱗蛇的鱗甲混合蠶絲編織而成，不僅輕便，還能抵禦部分水係攻擊，價格也公道，花去了他二十兩銀子。
接著又買了五張烈火符和三張清心符，以及一個“避水珠”——這珠子雖隻是凡品，卻能在水中形成半丈方圓的氣罩，足夠他在潭水中換氣。最後，他還特意買了一小瓶“破妄散”，此藥粉撒在眼中，能短暫看破幻象，對付魅惑之術頗有奇效。
將這些東西收入法器囊，林越又去雜貨鋪買了些繩索、火折子和乾糧，這才返回客棧。算算時間，離下一個月圓夜還有三天，足夠他養傷和規劃路線。
接下來的兩日，林越除了每日清晨去城外僻靜處演練玄冰劍法，鞏固鍛骨境的修為，其餘時間都在客棧養傷。後背的挫傷在丹藥和骨鳴的滋養下恢複極快，到第三日清晨，已能自由活動，隻是劇烈動作時還會有些許牽扯感。
這日傍晚，夕陽剛隱入西山，一輪圓月已悄然掛上東邊的天際。林越背起法器囊，帶好所有準備之物，出了青州城，徑直向三十裡外的寒水潭趕去。
寒水潭位於一片密林深處，周遭人跡罕至。林越借著月光穿行在林間，腳下踏雪步施展到極致，身影如鬼魅般掠過樹叢，隻留下輕微的風聲。
三更時分，他終於抵達了寒水潭附近。遠遠望去，那潭水如一塊巨大的墨玉，鑲嵌在密林環抱的窪地中，月光灑在水麵上，泛著一層詭異的銀輝，竟無半分漣漪，靜得令人心悸。
林越放緩腳步，斂去氣息，悄悄靠近潭邊的一棵古樹下。他沒有立刻上前，而是先取出破妄散，用指尖沾了一點抹在眼瞼上。
刹那間，眼中傳來一陣清涼，周遭的景象似乎清晰了幾分。他看向寒水潭，隻見潭水表麵縈繞著一層淡淡的灰色霧氣，霧氣中隱約有無數細小的黑影在沉浮，細看之下，竟像是一張張扭曲的人臉，正無聲地嘶吼著。
“果然有問題。”林越心中一凜。這些黑影顯然是枉死者的殘魂，被潭中邪祟禁錮於此，難怪附近村民會被影響。
他又取出清心符，貼在胸口，符紙接觸皮膚的瞬間，一股清涼之意順著經脈蔓延至識海，讓他精神為之一振，之前因靠近潭水而產生的一絲昏沉感頓時消散。
做好萬全準備，林越才緩緩走出古樹陰影，來到潭邊。
潭水比想象中更冷，即便隔著數丈遠，也能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撲麵而來，比玄冰訣的寒氣更多了幾分陰邪。水麵上的灰色霧氣隨著他的靠近，竟如活物般湧動起來，那些人臉殘魂似乎變得激動，嘶吼聲雖聽不見，卻能從他們扭曲的表情中感受到怨毒。
林越屏住呼吸，目光掃過潭麵。潭水呈深墨綠色，根本看不清底下的情況，隻有月光映照的銀輝在水麵微微晃動。
就在這時，子時的更聲仿佛從遙遠的青州城傳來，“咚”的一聲，清晰地落在林間。
隨著更聲響起，寒水潭突然起了變化。
“咿呀……呀……”
一陣縹緲的歌聲從潭底緩緩升起，那歌聲不似人聲，也不似獸鳴，更像是無數根琴弦被同時撥動，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魅惑之力，直往人的識海裡鑽。
林越隻覺識海微微一蕩，胸口的清心符頓時爆發出淡淡的白光，將那股魅惑之力擋了回去。他心中暗驚，這歌聲的威力竟比卷宗裡描述的還要強，若是尋常鍛骨境修士，恐怕連一息都撐不住就會被迷惑。
他強自定神，循著歌聲傳來的方向望去，隻見潭水中央的位置，灰色霧氣正不斷翻滾，隱約有一個白色的身影從水底緩緩上浮。
那身影婀娜多姿，長發如海藻般在水中飄蕩，雖看不清麵容，卻透著一股驚心動魄的美。歌聲正是從那身影口中發出，隨著她的上浮，歌聲越來越清晰，也越來越魅惑，連清心符的白光都開始微微閃爍，似乎有些難以抵擋。
“是水妖？”林越握緊玄冰劍，骨鳴聲在體內悄然響起，讓他保持著絕對的清醒。
他曾在典籍中見過記載，有些水係妖獸修煉千年，能化為人形，擅長以歌聲魅惑生靈，吸取其精魄修煉。這寒水潭中的存在，多半就是此類妖物。
就在那白色身影即將浮出水麵時，潭水突然劇烈翻湧起來，灰色霧氣如沸騰般炸開，無數人臉殘魂嘶吼著衝向那白色身影，卻被她周身散發的白光彈開，化為點點灰煙。
“桀桀……”
歌聲陡然一變，從魅惑轉為淒厲，那白色身影猛地抬頭，露出一張慘白的麵容——那根本不是人臉，而是一張布滿鱗片的蛇臉，雙眼是詭異的豎瞳，正死死盯著岸邊的林越。
“人類……又是來送死的嗎？”蛇臉妖物開口，聲音卻依舊帶著魅惑的餘韻，隻是多了幾分陰冷。
林越沒有答話，玄冰劍已然出鞘，劍鋒直指潭中妖物：“殘害生靈，禁錮亡魂，今日便收了你！”
“不知死活！”蛇臉妖物冷笑一聲，長尾猛地從水中拍出，帶起數丈高的水浪，如巨牆般向林越壓來。水浪中夾雜著無數冰錐，顯然是蘊含了陰寒之力的水係妖術。
林越腳下一點，身形向後急退，同時手腕翻轉，玄冰劍劃出一道圓弧，體內氣血與骨鳴共鳴，注入劍招之中。
“玄冰劍法——寒芒！”
一道凜冽的白色劍氣從劍鋒射出，與壓來的水浪碰撞在一起。劍氣中蘊含的玄冰寒氣瞬間凍結了大半水浪，冰錐劈啪碎裂，化為一地冰水。
“咦？有點意思。”蛇臉妖物眼中閃過一絲詫異，似乎沒想到林越能接下她這一擊。
她長尾再次攪動潭水，這一次，無數根粗壯的水草從水底鑽出，如靈活的長蛇般纏向林越。水草表麵覆蓋著滑膩的粘液，散發著腐臭的氣息，顯然帶有劇毒。
林越不敢怠慢，玄冰劍舞得密不透風，將纏來的水草一一斬斷。斷裂的水草落在地上，竟像活物般，發出“滋滋”的聲響，地麵都被腐蝕出一個個小坑。
“這妖物至少是三階巔峰，甚至可能已達四階。”林越心中凝重。三階妖獸便已有相當於人類凝脈境的實力，四階更是堪比築基境，遠非他現在能抗衡的。
難怪護衛營的隊伍有去無回，這等實力，尋常鍛骨境修士遇上，確實隻有死路一條。
“必須想辦法引她上岸，水中是她的主場，對我不利。”林越心念急轉，腳下故意露出破綻，被一根水草擦過小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