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原來如此。”蘇雲低聲自語,“燕王想要的,根本不是那份所謂的先帝遺詔。他是想從根子上,挖出太祖皇帝得位不正的證據,從而證明女帝這一脈,名不正言不順。”
“這心機……太狠了。”徐耀祖聽得手心冒汗。
蘇雲的手指忽然停住了。
他盯著史料上一段用朱筆寫下的批注,那字跡,工整、刻板,帶著一股子學究特有的認死理的勁兒。
“正本清源,以史為鑒……”蘇雲緩緩念出那行批注,一種熟悉感湧上心頭。
他繼續往下看。
批注裡提到了那場危機的關鍵人物——一位時任翰林院大學士的帝師。
這位帝師在旋渦中,態度曖昧,既沒有支持廢立,也沒有旗幟鮮明地擁護太祖,其行為動機,史料中語焉不詳。
而批注的最後,竟提到了“天庫”二字。
“其庫,藏國之利弊,非一人可掌……”
看到這裡,蘇雲的瞳孔猛地一縮。
他腦中瞬間閃過另一張臉。
那個在內閣大庫裡,守著故紙堆,不修邊幅,固執己見的老學究。
張敬之!
沒錯,就是張敬之!
這筆跡,這治學理念,這股子勁兒,甚至是對“天庫”的了解,都和張敬之如出一轍!
“是他……”蘇雲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,“張敬之……原來,他不隻是個守門人。”
史料的最後,還有那位神秘大學士留下的一句批語。
“亂世之根,常在國之命脈,非忠奸可論。”
蘇雲反複咀嚼著這句話,隻覺得後背一陣發涼。
國之命脈?
什麼才是國之命脈?
是漕運?是鹽鐵?還是……人心?
他想起了李沐雪昏迷中說的“老頭”,想起了張敬之不合常理的死。
所有線索,在這一刻,仿佛都指向了同一個模糊的影子。
張敬之的死,絕不是為了泄露一條密道那麼簡單。
他在用他的死,告訴自己一些更深的東西。
“先生?先生?”徐耀祖看到蘇雲臉色不對,擔憂地叫了兩聲。
蘇雲回過神,將那份《廢立錄》小心翼翼地重新包好,揣入懷中。
“我們走。”
“那……那這裡的東西呢?”徐耀祖指著滿屋子的木箱。
蘇雲看了一眼那些記錄著無數陰謀和交易的卷宗,眼中沒有絲毫波瀾。
“燒了。”
“啊?燒了?”徐耀祖大驚失色,“先生,這裡麵可有不少孤本史料,還有燕王和其他官員的往來罪證……”
“罪證,我們手裡已經夠多了。”蘇雲轉身向洞口走去,“至於那些史料,有些鬼,就該跟著它的舊主子,一起埋進土裡,永不見天日。”
“真正的寶貝,”他拍了拍胸口,“我已經拿到了。”
兩人回到書房,蘇雲將火折子扔進了那個黑漆漆的洞口。
火苗瞬間竄起,很快,一股黑煙從洞口冒出。
蘇雲麵無表情地將那張沉重的書案推回原位,蓋住了所有的秘密和罪惡。
“徐耀祖。”
“先生,我在。”
“傳令下去,平涼城所有事務,三天內必須清點完畢。所有查抄的錢糧,一半就地賑災,一半封存,準備運回京城。”
徐耀祖愣了:“三天?這麼急?我們不在這多待些時日,徹底穩住北地局麵嗎?”
蘇雲走到窗邊,推開窗戶,看著南方京城的方向。
平涼的夜風很冷,吹在臉上像刀子一樣。
“這平涼的風,吹不散京城的雲。”
他緩緩開口,聲音裡帶著一股讓人心悸的寒意。
“新的風暴,快來了。我們得回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