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,深沉如墨。
首輔府的書房裡,燈火通明。
蘇雲獨自坐在書案後,麵前攤著那張隻剩下半截的紙條。
王允。
這個名字,像一根刺,紮在他的思緒裡。
為什麼是王允?
一個被皇後母族和司禮監同時拋棄的喪家之犬,為什麼會去找一個看似與世無爭,八竿子打不著的太傅?
徐耀祖和沈策站在一旁,大氣都不敢出。他們都能感覺到,蘇雲身上散發出的那股冰冷的,如同實質的壓力。
“你們怎麼看?”蘇雲終於開口,打破了寂靜。
沈策上前一步,沉聲說道:“有兩種可能。第一,王太傅,也是‘蓮花’的人,而且地位很高,是陳福最後的救命稻草。”
“不可能。”蘇雲直接否定了,“我查過王允,他為官幾十年,清廉自守,門生故舊遍布天下,但從不結黨。他更像是一個……政治上的不倒翁。這種人,最懂得明哲保身,絕不會輕易把自己綁在哪一艘船上,尤其是‘蓮花’這種爛泥船。”
“那就是第二種可能。”沈策接著說,“陳福,想找一個新的靠山。”
蘇雲的眼睛亮了一下。
“說下去。”
“陳福現在被我們和‘蓮花’兩邊追殺,他知道自己必死無疑。但他手裡,一定捏著‘蓮花’的某些把柄,比如那份名單的完整版,或者更核心的秘密。”沈策的分析越來越清晰,“他想用這份把柄,去和王太傅做交易。”
“他為什麼會選王太傅?”徐耀祖忍不住問道。
“因為王太傅看起來最‘安全’。”蘇雲替沈策回答了這個問題,“他不是三皇子的人,不是四皇子的人,更不是我們的人。在陳福看來,王太傅是唯一一個有能力,也有可能,在陛下和太後之間,為他找到一條活路的人。”
“一個老謀深算的政治投機者。”蘇雲給王允下了定義。
“那我們現在怎麼辦?”徐耀祖問,“要不要派人去盯住太傅府?”
“不必。”蘇雲擺了擺手,“王允這種人,比狐狸還精。我們的人還沒到,他早就知道了。貿然上門,隻會讓他更加警惕。”
他站起身,在書房裡踱了踱步。
“既然他想當這個中間人,那我就給他這個機會。”
蘇雲停下腳步,看著徐耀祖:“備車。”
“先生,您要去哪?”
“太傅府。”
徐耀祖和沈策的臉色同時一變。
“大人,不可!”沈策立刻勸阻,“現在去,無異於打草驚蛇。而且,我們沒有任何證據,王太傅完全可以不認。”
“誰說我是去問罪的?”蘇雲笑了笑,那笑容裡,帶著一絲讓人看不懂的深意。
“我是去……請教的。”
半個時辰後,蘇雲的馬車,停在了太傅府的門前。
沒有帶護衛,沒有亮明身份,就像一個普通的晚輩,來拜訪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。
王允似乎早就料到他會來,府門大開,管家早已在門口等候。
書房裡,檀香嫋嫋。
王允穿著一身素色的常服,正在燈下看書。看到蘇雲進來,他放下書卷,指了指對麵的座位。
“蘇首輔,深夜到訪,所為何事?”王允的語氣很平靜,仿佛完全不知道外麵發生的風雨。
蘇雲也不客氣,直接坐下。
他沒有提陳福,沒有提錦繡閣,更沒有提那張紙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