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,徹底亂了。
德隆號鹽鋪門口,長隊從街頭甩到街尾,烏壓壓的人頭像螞蟻一樣攢動。
一個穿著短褂的漢子,把一小袋銅錢死死攥在手裡,踮著腳朝裡喊:“掌櫃的!還有鹽嗎?我排了一天一夜了!”
鋪子裡的夥計,挺著肚子,拿眼角瞥了他一下。“有!一千二百文一斤!先給錢,後拿貨!”
“什麼?”漢子眼睛瞪得像銅鈴,“昨天不還一千文嗎?你們怎麼又漲價了!”
夥計不耐煩地揮揮手。“愛買不買!後麵多的是人等著!告訴你,明兒個,就是一千五百文!過了這個村,可就沒這個店了!”
人群裡一陣騷動,咒罵聲、歎息聲混成一片。
可罵歸罵,沒人離開。
沒了鹽,人就沒力氣,菜就沒味道。
一家老小,都指著這點活命的鹹味。
不遠處的巷子口,一個穿著錦衣的胖管家,趾高氣昂地帶著幾個家丁,直接從後門進了一家鹽鋪。
片刻之後,幾個家丁扛著鼓鼓囊囊的麻袋出來,揚長而去。
排隊的百姓看得眼紅,有人不忿地喊:“憑什麼他們不排隊!”
守門的護院抽出腰刀,刀背拍在門框上,發出“鐺”的一聲悶響。
“那是戶部王侍郎府上的!有本事,你也讓你家老爺當個侍郎啊!”
人群頓時安靜下來,隻剩下敢怒不敢言的沉默。
……
首輔府,書房。
與外麵的喧囂混亂截然不同,這裡安靜得能聽見炭火燃燒的輕微嗶剝聲。
徐耀祖在屋裡來回兜著圈子,臉上滿是焦急。
“大人!您聽聽!外麵都快翻天了!”他指著窗外,聲音都有些發顫,“那群天殺的奸商!他們這是在喝老百姓的血啊!還有那些當官的,趁機大發國難財!您就這麼看著?”
蘇雲坐在桌案後,手裡拿著一份剛剛送來的情報,看得十分專注,仿佛外麵的一切都與他無關。
“不然呢?”他頭也沒抬,淡淡地反問。
“咱們……咱們不能再放點鹽出去平抑一下鹽價嗎?”徐耀祖試探著問,“咱們燒的不是假倉庫嗎?真的那個……”
“然後呢?”蘇雲放下情報,抬眼看著他,“等鹽價一平,他們立刻把囤的鹽藏起來,等風頭過了繼續賣?治標不治本。”
“可……可老百姓快撐不住了!”
蘇雲笑了笑,拿起朱砂筆,在一份名單上,輕輕勾了一個名字。
“耀祖,你以為這是天災人禍?”他頓了頓,語氣裡帶著一絲玩味,“不,你錯了。這叫以勢試人,也叫擇人以精。”
“什……什麼意思?”徐耀祖又聽到了新鮮詞。
“我成立的那個‘民情監察司’,不是吃乾飯的。”蘇雲指了指桌上厚厚一遝紙,“這幾天,京城裡誰在囤積居奇,誰在勾結官府,誰在煽動民意,誰家的小妾多買了兩斤鹽,都記在這上麵。”
他把那份名單推到徐耀祖麵前。
“這便是詳儘的民情實錄。有了這個,我們才知道,哪些是牆頭草,哪些是真敵人,哪些是……可除的蛀蟲。”
徐耀祖看著名單上那些熟悉的名字,從商賈到官員,密密麻麻,倒吸一口涼氣。
大人這是把整個京城都當成他的沙盤在推演啊!
就在這時,沈策如鬼魅般出現在門口。
“大人。”
“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