通寶齋的後巷,陰暗潮濕。
通寶齋的王掌櫃提著兩個沉重的箱子,像一隻受驚的老鼠,在狹窄的巷道裡拚命狂奔。
他跑得氣喘籲籲,肥胖的身體幾乎要散架。
一道黑影,鬼魅般從天而降,擋住了他的去路。
沈策手按刀柄,麵無表情地看著他。
“王掌櫃,跑這麼快,趕著去投胎嗎?”
王掌櫃腿一軟,一屁股坐在地上,兩個箱子摔在旁邊,其中一個的鎖扣被摔開,黃澄澄的金條滾了一地。
“沈……沈統領,饒命!饒命啊!”他連滾帶爬地過去,抱住沈策的腿,“這些……這些都給您!您高抬貴手,放我一條生路!”
沈策看都沒看地上的金條一眼。
他一腳踢開王掌櫃,走到另一個沒打開的箱子前,用刀鞘敲了敲。
“打開。”
王掌櫃哆哆嗦嗦地掏出鑰匙,手抖得半天對不準鎖孔。
沈策沒了耐心,直接拔刀。
寒光一閃。
“哢嚓”一聲,精鋼打造的鎖頭應聲而斷。
箱子打開,裡麵沒有金銀,隻有一本本碼放整齊的賬冊。
沈策隨手拿起最上麵的一本,翻開。
他眼中的溫度,又降了幾分。
“帶走。”
兩名天策衛上前,像拖死狗一樣拖起王掌櫃,消失在巷子深處。
……
首輔府的書房,燈火通明。
蘇雲坐在主位上,手裡捧著一杯剛泡好的熱茶。
沈策將那幾本從通寶齋搜出來的賬冊,整齊地擺放在蘇雲麵前的桌案上。
“大人,都在這裡了。”
徐耀祖湊過去,看著那些封皮各異的賬冊,好奇地問:“大人,這裡麵都記了些什麼?”
蘇雲沒說話,隻是拿起其中一本最厚的,封皮上寫著“四海通彙往來賬”。
他一頁頁翻看著,手指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數字上輕輕劃過。
徐耀祖在一旁伸著脖子看,越看越心驚。
“英國公……欠款三十萬兩,以城外皇莊作抵。”
“成國公……借貸五十萬兩,利滾利,至今未還。”
“這……這簡直就是京城權貴的催命符啊!”徐耀祖咋舌。
“催命符?”蘇雲放下賬冊,拿起另一本封皮漆黑,沒有任何字跡的本子,“這本,才是。”
他翻開第一頁。
上麵沒有數字,隻有一個個名字和簡短的記事。
“禮部尚書王珂,庚子年三月,挪用祭天大典款項,由我方平賬,欠人情一次。”
“京兆府尹劉承,庚子年五月,其子當街殺人,由我方尋替死鬼頂罪,欠人命一條。”
蘇雲一頁頁地翻,徐耀祖在一旁看得冷汗直流。
這本賬冊上記錄的,不是金錢往來。
是把柄。
是一張足以網羅京城半數官員的,天羅地網。
“恭親王趙厲……”蘇雲的手指,停在了一個名字上。
徐耀祖的心跳都漏了一拍。
蘇雲看著賬冊上關於恭親王的記錄,眼神變得有些古怪。
他忽然笑了。
“耀祖,你說,要控製一個人的最好方法是什麼?”
徐耀祖想了想,不確定地回答:“用他的把柄?”
“不對。”蘇雲搖了搖頭,“是控製他的衣食住行。”
他將賬冊轉向徐耀祖,指著上麵的幾條記錄。
“你看,恭親王通過‘四海通彙’,不僅給這些官員放高利貸,還用債務,控製了京城超過七成的糧商、布商和鹽商。”
“那些商人一旦還不上錢,就隻能用店鋪的股份,甚至是用貨物的定價權來抵債。”
蘇雲靠回椅背,端起茶杯。
“這就意味著,他想讓京城的米價漲,米價就得漲。他想讓百姓穿不上新衣,布價就能翻上天。”
徐耀祖倒吸一口涼氣。
他終於明白了。
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洗錢和貪腐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