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殿下怕是忘了,”隱蟄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,“明日還有一樁差事。”
秦昭玥恍然。
是了,明日便是那朔風國二公主抵達鳳京的日子。
身為接待使團的一員,她於情於理都需露麵。
屆時皇嗣們皆在,安全應是無虞。
“行吧,”她輕歎一聲,舒展了下因久坐而酸痛的腰肢,忍耐一個晚上還是可以的。
站起身來,目光投向窗欞外沉沉的夜色,
“長夜漫漫、無心睡眠。隱蟄大人,可願與本宮探討一番深宵寂寥?”
秦昭玥尾音微揚,帶著一絲慵懶和戲謔,“不如,你先說說你的故事?”
結果回應她的隻有一片沉寂。
“我在跟你說話誒。”
“喂,你聾了嗎!”
……
一夜枯守,兩處埋伏皆無動靜。
寅末時分,滄瀾與搖光複命,護著秦昭玥悄然返回公主府。
臥房內,秦昭玥倦意濃濃,打著哈欠任由碎墨等人服侍。
因是重大場合,劉嬤嬤再次被請來坐鎮。
墨組奉上溫水香湯,細細為公主淨麵敷粉。
粉是宮製玉女桃花粉,胭脂用牡丹嬌紅,薄薄暈染於雙頰與眼尾,恰似初秋晨曦下含露的花瓣。
眉用螺子黛描畫,眉峰微挑,額間輕點一枚金箔剪成的秋海棠花鈿。
發髻挽作高聳的驚鴻髻,烏發如雲,間插一支赤金點翠步搖,耳畔墜同色赤金紅寶耳璫。
因是初秋時節,雖未至深寒,晨風亦帶涼意。
內裡著杏子黃聯珠紋綾羅齊胸襦裙,外罩一件茜色繡纏枝寶相花的大袖紗羅衫,臂挽一條輕盈的泥金銀泥雲霞披帛。
腰間束著金線蹙繡的蹀躞帶,足蹬雲頭錦履,履尖微翹,綴著細小珍珠。
用了些早膳,卯正時分,秦昭玥一行離了公主府。
一個敵國公主,自當不得最高規格,這差事便落在了幾位開府建衙的皇嗣肩上。
城門口,該到的都已齊整,毫無意外,秦昭玥是最後到的。
接待使團打頭的兩個還都是熟人,正是裴雪樵與蒙堅,一文一武,你說巧不巧?
一個是儀製司太廟執事,一個是禁軍副統領。
官職都不算高,但一個是裴相嫡子,一個出身世代簪纓的將門蒙家,身份夠夠的了。
見秦昭玥車駕至,兩人皆上前見禮。
“都是熟人,沒必要執這些虛禮。”
秦昭玥隨意擺了擺手,神色間帶著未褪的慵懶倦意。
她草草與兄姊們招呼過,便自顧自地攏了攏披帛,揣起小手手,身子斜倚著碎墨打瞌睡。
周遭不知內情的官吏表情倒是控製得還行,他們又不是不知道這位的名聲。
能打扮齊整、準時抵達城門就算不錯了。
裴雪樵目光溫潤如水,時不時“不經意”落在倚著侍女小憩的側影上。
蒙堅身姿筆挺如鬆,一派武將的肅然。
隻是唇線緊抿,握著腰間刀柄的指節因用力微微泛白,泄露了他心底的波瀾。
蒙堅心中確是不甚痛快。
家中老爺子嚴令如山,勒令他不得涉足皇嗣事務。
自賑災歸來,就在家休整了兩日,便一頭紮進京畿大營練兵。
直至此次被調派出來,才從親信口中得知些京中近況。
原以為他與裴雪樵半斤八兩,豈料這小子竟從翰林院轉入了儀製司!
甫一接手,又是科舉籌備、又是接待朔風公主,接連兩件差事皆是實務。
以裴相府邸的深厚根基,即便官階不高,謀得實權自然不是奇事。
奇的是,一貫謹慎持重的裴相,此番竟似默許了此事!
他那兩個兒子,一個在翰林院養望,一個在國子監修學,其中深意,朝野皆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