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天剛蒙蒙亮。
青禾村那條通往外界的唯一土路,便被一陣低沉的引擎轟鳴聲徹底打破了寧靜。
三輛漆著“河源城建”字樣的黑色越野車,後麵跟著一輛滿載著各種精密儀器的工程勘測車,組成了一支精悍的車隊,碾過坑窪,停在了村委會的院壩前。
車門打開,一個身材微胖,戴著金絲眼鏡,看起來儒雅隨和的中年男人率先走了下來。
他,正是河源縣城建集團的總經理,周毅。
昨晚,他剛結束一個應酬回到家,就接到了李書記秘書的電話。
當聽到書記那不容置疑的指令時,周毅酒意全消,連夜召集了集團裡最頂尖的設計和工程團隊,一大早就殺了過來。
書記親自點將,而且是用那種“不惜一切代價”的語氣,這在周毅的職業生涯裡,還是頭一遭。
“周總,一路辛苦了!”
早已等候在門口的許易,帶著父親許衛東和幾位村委乾部,滿臉笑容地迎了上去。
“許書記太客氣了。”
周毅連忙伸出雙手,緊緊握住許易的手。
他來之前,已經通過自己的渠道,把這位年輕的村支書和青禾村的事情打聽了個大概。
當聽到“書記親自掛帥的專項工作組”和“村裡自己掏錢修高規格瀝青路”這兩條信息時,他心中對一個“村官”的任何輕視,都瞬間煙消雲散。
這哪裡是村官?
這分明是一尊披著村官外衣的,真金白銀的財神爺!
簡單的寒暄過後,許衛東和村委們本以為要先請領導去會議室喝茶彙報,走一套流程。
沒想到許易卻直接開門見山,一擺手,指著村外那連綿的山路。
“周總,客套話咱們就不多說了。”
“修路這個事,我是徹頭徹尾的外行,但你們是全縣最頂級的專家。”
許易的目光真誠,語氣裡充滿了對專業的尊重:“所以,咱們先去現場看。從村口到國道那十幾公裡,一寸一寸地看。具體怎麼修,花多少錢,需要多久,你們拿出最專業、最高效的方案就行,我們全力配合。”
這番話,讓原本準備了一肚子客套話的周毅,心頭一暖。
他最喜歡跟這種尊重專業、不瞎指揮的甲方打交道。
“好!許書記是個爽快人!”周毅當即點頭,轉頭對自己帶來的團隊下令,“所有人,帶上設備,出發!從這裡開始,給我一米一米地測,所有地質、水文、坡度數據,全都要!”
一聲令下,城建集團的精英團隊立刻行動起來。
無人機嗡鳴著升空,從高空俯瞰,繪製著最精準的地形圖。
工程師們拿著手持GPS和激光測距儀,在山間地頭來回穿梭,記錄著每一個關鍵坐標點。
還有專門的地質勘探小組,在幾個關鍵路段打下鑽機,提取土壤樣本,分析地基承載力。
許易和許衛東等人就這麼陪著,看著這群專業人士用著他們見都沒見過的設備,進行著複雜而嚴謹的工作。
許衛國幾次想湊上去搭話,問問這個、問問那個,都被許易用眼神製止了。
專業的事情,就交給專業的人去做,不添亂,就是最大的支持。
這一勘測,就是整整一個上午。
直到日頭偏西,所有數據彙總完畢,一行人才重新回到了村委會的會議室。
會議室裡,一張巨大的工程圖紙被鋪在了桌麵上。
周毅站在圖紙前,扶了扶金絲眼鏡,臉上帶著一絲完成艱巨任務後的疲憊,但眼神卻異常明亮。
他指著圖紙上那條用紅線標注出的蜿蜒路線,沉聲開口。
“許書記,經過我們一上午的實地勘測和數據分析,方案已經初步成型了。”
會議室裡,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,屏住了呼吸。
許衛東更是緊張地攥緊了拳頭,他知道,關鍵的時刻來了。
周毅的手指在圖紙上緩緩劃過,聲音沉穩而專業:“從村口到國道,直線距離是十二公裡,但考慮到山體走勢和工程難度,最優路線全長是十四點三公裡。”
“按照您提出的雙向四車道、能夠通行重型貨車的高標準,我們需要進行大量的土方開挖和回填,部分路段甚至需要架設小型橋梁和修建護坡。這其中的工程量,非常巨大。”
他沒有說太多複雜的專業術語,隻是用最直白的方式陳述著工程的難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