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聲,以及遠處工地的轟鳴,成了這片空地上唯一的聲音。
所有人的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。
他們的目光,死死盯在那位剛下車的老人身上。
李安書記和幾位縣領導已經快步迎上,臉上掛著演練過無數次的、最熱忱的笑容,準備好的歡迎詞就在嘴邊,蓄勢待發。
然而,王振國院士的視線卻徑直穿過了他們。
他掠過了雲州書記,掠過了縣委書記,掠過了一張張掛著標準笑容的臉。
這些在他眼中,仿佛都隻是沒有意義的背景。
最終,那道銳利得驚人的視線,無比精準地鎖定了人群最後方,那個隻穿著一件簡單白T恤的年輕人。
許易站在原地,沒有動。
他清晰地看到,李安書記臉上的笑容出現了一瞬間的凝固。
他也看到,張翔書記微微抬起、準備搭話的手,尷尬地懸停在了半空。
有趣。
許易心底,冒出了這兩個字。
下一秒,讓所有官員心臟驟停的場麵發生了。
王振國院士,這位連雲州書記都要親自屈身開車門的國寶級泰鬥,竟然理都沒理近在咫尺的兩位書記,邁開腿,徑直朝著許易大步走來。
他的步伐極大,帶著一股不容分說的急切。
那雙陳舊的布鞋踩在泥土路上,每一步都又快又穩,掀起淡淡的塵土。
整個場麵,安靜到詭異。
李安書記的嘴巴還保持著準備開口說話的形狀,表情已經徹底僵住。
他腦子裡預演過上百種接待方案,唯獨沒有眼前這一種。
這位國之棟梁,竟然連最基本的場麵功夫都懶得應付?
在所有人呆滯的注視下,王振國已經站定在許易麵前。
一隻蒼老卻筋骨畢露、異常有力的手,主動伸了過來。
“你就是許易同誌吧?”
老人的聲音洪亮而有力,帶著一股子科研工作者特有的穿透力,在這片安靜的空地上回響。
許易連忙伸出雙手,握住那隻手。
掌心傳來的觸感粗糙而滾燙,是常年勞作留下的印記,那股握力,完全不像一個年過古稀的老人。
“王老,您好,我是許易。”
王振國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,眼神裡沒有客套的欣賞,更多的是一種科學家審視稀有樣本時的探究與狂熱。
他用力地回握了一下,似乎在用這種方式確認眼前這個年輕人並非幻覺。
“好!好啊!”老人連說兩個好字,語氣裡的讚歎貨真價實,“比照片上看著更精神!”
被晾在一旁的張翔書記總算找回了聲音,連忙上前打圓場,臉上擠出溫和的笑容:“是啊王老,許易雖然年輕,可做出的成績,我們這些長輩都汗顏,英雄出少年嘛。”
他正想再多鋪墊幾句,王振國卻猛地一擺手,直接打斷了他。
“場麵話,不說了!”
老人的目光灼灼,死死盯著許易。
“許易同誌,我這次來,不為彆的,隻為看你的地,看你的種植模式!”
“到底是什麼樣的方式,才能種出那種品質的東西!”
“咱們現在,立刻,就去地裡看看,怎麼樣?”
“我這一路上,心早就飛到你那片農場裡去了,一刻都等不了了!”
這番話,急切得近乎失禮,讓旁邊的領導們麵麵相覷,不知所措。
許易卻笑了。
他能感覺到,這位老人是真的急了。
那種對未知農業技術的純粹渴望,已經壓倒了所有世俗的規矩。
他瞬間明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