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後,清晨。
往日此時的青禾村,還沉浸在靜謐的薄霧中。
但今天,一股壓抑不住的亢奮,在空氣中悄然引爆。
村委會大樓前,一條嶄新的大紅色地毯筆直地鋪開。
從大樓門口,一路延伸到村口的主乾道,紅得刺眼,紅得莊嚴。
地毯兩側,是連夜搬來的鮮花盆栽,嬌豔欲滴,花瓣上還掛著晶瑩的露水。
院牆內外,被打掃得一塵不染,連牆角幾十年的青苔都被鏟得乾乾淨淨。
這就是許易和許衛國激烈交鋒後的最終妥協。
許衛國最初的藍圖,是要鑼鼓喧天,鞭炮齊鳴,把村裡那支快散架的秧歌隊都拉出來,從村口扭到村委會。
用他的原話說:“必須把排麵拉滿!讓京州來的大領導,看看咱們青禾村火山一樣的熱情!”
但這個瘋狂的提議,最終被許易一票否決了。
於是,敲鑼打鼓沒了,扭秧歌也沒了,隻剩下這條象征最高禮遇的紅毯。
即便如此,許衛國依舊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勁。
天剛蒙蒙亮。
他就套上了那件壓箱底的深藍色中山裝。
衣服筆挺,最上麵那顆風紀扣扣得一絲不苟,緊緊勒著脖子,臉都有些漲紅。
他背著手,沿著紅毯來回踱步,皮鞋踩在嶄新的地毯上,悄無聲息,姿態卻端得比任何時候都高。
“不行,這塊兒地毯有點褶,快!給我拉直了!”
“柱子家的,把你家門口那輛破三輪趕緊往裡挪!擋著道了!”
他指揮著幾個年輕村民,進行著最後的微調,嗓門洪亮,精神頭好得嚇人。
許易靠在辦公室門口,看著他上躥下跳的模樣,嘴角噙著一絲笑意。
就在這時,一輛黑色的奧迪車,悄無聲息地滑到了村口。
車門打開,一身正裝的李安書記,竟然親自從駕駛位上走了下來。
他今天,連司機都沒帶。
“李書記?您怎麼這麼早就到了?”
許易略感驚訝,快步迎了上去。
按照計劃,省市領導的車隊,應該在十點左右才會抵達,現在才七點半。
“心裡有事,睡不著,乾脆早點過來盯著。”
李安的嘴角緊繃著,眼神裡的那份激動,幾乎要滿溢出來。
他快步走來,握住許易的手,用力搖了搖,掌心發燙。
他的目光掃過眼前鮮紅的地毯和煥然一新的村委會,眼神裡是藏不住的讚許與感慨。
“不錯,布置得莊重,又不失喜慶,這樣很好。”
他太清楚這次授牌儀式的分量了。
身為河源縣的一把手,他比任何人都緊張。
“李書記,您這來得也太早了!”
許衛國看見李安,也立刻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,滿臉堆笑,腰都比平時彎了幾分。
“衛國主任,辛苦了。”
李安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這一聲“辛苦”,讓許衛國感覺渾身的毛孔都舒張開了。
他猛地挺直腰杆,胸膛拍得“嘭嘭”響,聲音洪亮地回道:
“不辛苦!為人民服務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