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噗——咳咳咳!”
許衛國剛喝進嘴的一口熱茶,猛地噴了出來。
滾燙的茶水濺了他一身,他也顧不上了,漲紅著臉劇烈地咳嗽,眼淚一大把。
他一根手指哆哆嗦嗦地指著許易,半天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。
“你……你小子,說啥胡話呢,酒還沒醒是吧?”
許衛東那雙深邃的眼,死死鎖住自己的兒子,像是要在他臉上剜出個洞來,看看裡麵藏的是不是真心話。
三叔公那雙一直摩挲著茶杯的枯瘦的手,也僵住了。
他渾濁的老眼裡,瞬間湧上了濃得化不開的震驚與不解。
“搬家?”
三叔公的聲音發乾,每個字都帶著澀意。
“小易,這……這是啥意思?”
“咱們祖祖輩輩都住在這兒,怎麼能說搬就搬呢?”
三叔公的話,問出了所有人心裡的驚駭。
這已經不是修路,不是建廠。
這是要刨根!
看著三位長輩截然不同的劇烈反應,許易心中早有預料。
他沒有急著辯解,而是站起身,給許衛國又續上了熱茶,動作不急不緩,透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鎮定。
“衛國叔,您先順順氣。”
他重新坐下,臉上沒有半分酒後的輕浮,眼神清明,沒有一絲醉意。
“我知道,這個想法聽起來很瘋狂。”
“但是,你們想過沒有,咱們現在的青禾村,到底是個什麼樣子?”
許易的聲音不高,卻字字句句,都砸在幾人心頭。
“東一家,西一戶,房子都是十幾、二十幾年前隨便搭的,彆說規劃了,連村道都窄得要命。”
“以前,咱們窮,沒得選,隻能這麼湊合著過。”
許易話鋒一轉,目光陡然銳利。
“但現在不一樣了!”
“咱們的羊,能賣一千萬一隻!咱們的菜,全世界的富豪搶著要!咱們青禾村,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普普通通的窮鄉村了!”
“我就問一句,咱們現在住的這地方,配得上‘青禾’在國際上的名聲嗎?”
“哪天,真來了個外國的大記者,扛著攝像機,想拍拍咱們這個創造了神話的村子。”
“結果鏡頭一轉,拍到咱們這泥巴路,這破房子,這亂拉的電線……照片發出去,咱們的神話,是不是就成了一個國際笑話?”
這一番話,讓會議室裡再次陷入了寂靜。
許衛國不咳嗽了,他挺著個大肚子,眉頭擰成了疙瘩,臉上的酒氣被這番話衝散了大半,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真正的思索。
許衛東大口大口地喝著手中的茶水,眉頭緊鎖,一言不發。
三叔公渾濁的眼睛裡,震驚慢慢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、掙紮的神色。
是啊。
村裡是出息了。
可這麵子是光鮮了,裡子還是那個裡子。
誰家沒有幾件拿不出手的舊衣服?
青禾村現在這副村容村貌,就是那件打滿補丁、不敢見人的舊棉襖。
許易看著火候差不多了,繼續加碼。
“現狀改造,修修補補,不是不行,但那隻是治標不治本。”
“咱們村的底子太薄,格局太亂,就像一件衣服,款式本身就不好,你繡再多花,它也成不了爆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