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衫男子的話一出，眾人看沈琅軒的眼神就不對勁了。
盛老太更是快步上前扯住沈琅軒的手臂，大喊道：“盛招娣，你偷漢子都偷到隔壁村了，做出這種醜事也不知道藏著掖著一點，還敢叫這個奸夫出來替你說話！你是嫌不夠丟人，難道想讓你兩個妹妹以後都嫁不出去嗎？”
“你個不檢點的小賤人，跟我回去！給你大堂哥賠罪，你怎麼能對兄長動手呢？還有你弟弟，你到底要耽誤他到什麼時候？做姐姐的怎麼能如此狠心。”
路人指指點點：“這女子瞧著就不像個慈和性子，你們做長輩的是得好好管教。”
“是啊，自古以來就沒有子女兒孫不孝順還能在外逍遙法外的道理，應該送去官府吃點掛落，她才會老實！”
盛其禎腦瓜子嗡嗡的，她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懷念喪屍與變異怪物橫行的末日，至少像這樣多嘴多舌還沒什麼用處的人，幾乎都是被喪屍咬斷脖子的下場。
古代還是太和平了一點。
盛其禎剛要說話，馬蹄聲由遠及近，一輛馬車在近處停下，白皙修長的手指掀起門簾，露出賀凇吟那張好看到不像話的臉。
他身上披了一件鶴青色的薄薄長袍，玉冠束發，天庭飽滿，高挺的鼻梁，薄如春花的唇瓣微微抿起，瞧著很是不苟言笑的樣子，但在看向她的時候，如同融化了一池春水，笑意燦然。
“小禎。”
他喚道，聲音在吵鬨的人群裡並不明顯，但盛其禎還是第一時間捕捉到了，或許是她的聽力太好，也或許是他如今的存在對自己來說有些習慣了。
盛其禎擔心圍觀人群會嚇到他，乾脆擠開了盛老太，朝著賀凇吟走去，“你今日應當好好休息，人多的地方對你來說不是好去處。”
他昨天剛吐血，就算身體裡有什麼神異之處，也是需要休養的，老這麼折騰，感覺會早死。
盛其禎這話可不好說出口，情商再低也不能咒人，但對待賀凇吟，她不自覺地就帶上了幾分對待易碎物的小心。
她自己還沒注意到，但在外人看來，她方才還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淡宛如冰雪消融，語氣變得柔和，整個人也收斂了鋒芒。
沈琅軒看著那個高挑的背影朝對麵那雖然皮囊不錯，可瞧著就中氣不足的男人走去，整顆心空落落的，他強壓下失落，對其他看熱鬨的百姓道：“瞧見了沒？什麼被夫家厭棄，什麼水性楊花，人家小夫妻感情好著呢！”
“再說，女子與外男有接觸，怎的就是她不檢點了？就不能是旁人蓄意勾引她嗎？盛姑娘既能掙錢養家，還長得如此清麗宜人，詩經裡說過，窈窕淑女，君子好逑。你們莫不是連先人都不如，隻會責怪女子？”
沈琅軒的話讓盛其禎挑了挑眉，她很意外這小子居然覺悟還挺高，會為女子打抱不平。
賀凇吟不動聲色地擋住她看向沈琅軒的視線，“今日是你開業的日子，我沒來晚吧？”
大清早的，她被盛家老夫妻搞得腦瓜子嗡嗡，都忘記自己要開業了。
“不晚，隻是來得不巧，此處鬨哄哄的，不適合你。”
賀凇吟露出一抹笑，長睫如蝶翼振動，“小禎在的地方就不會無聊，我很喜歡。”
青年的眼底有淡淡的青色，多了幾分頹廢的美，她很少有仔細觀察這人的時候，方才擔心他倒下，盛其禎直接上來攙扶的。
這下兩人的衣擺交織，她意外地發現，男人好像並沒有她想象的瘦弱，腰帶勾勒出勁瘦的腰身，青衣墨發，他垂眸的樣子，如菩薩俯視眾生。
手指握住的地方，薄衫下的肌膚似乎在隱隱發燙，盛其禎鬆開手，聲音有些啞，“等會讓你要是暈倒了，我可懶得背你去看病。”
她本來是開玩笑，耳邊傳來讓人酥麻的笑聲，他的眼睛裡好像有鉤子，望著她的目光繾綣多情，像是要把人溺死在這一池春水之中。
盛其禎耳尖微微發紅，聽見青年道：“沒關係，我已經讓大夫在馬車上等我，若是我暈倒了，隻需要小禎扶我一下就行。”
盛其禎瞪他：“你還真咒自己生病啊？”
“真是搞不懂。”
她有些生氣，感覺這人不把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，青年怔怔然看著她再次走向那寫著“盛氏飲子鋪”招牌的地方，失笑：“小禎也有生氣的時候。”
盛其禎的氣來得快，去得也快，她很少為無法控製的事情煩惱，譬如眼前，對於盛老太，她不打算辯論。
爭辯是無意義的，當初在杏花村，她臉上挨了一巴掌，後麵淚流滿麵，村民才稍微覺得她可憐她弱勢，但若是盛老太等人一賣慘，村民們便又會覺得她麵目可憎，不孝順。
活在彆人的眼光裡，那一輩子都會過得不開心。
盛其禎看向還在喋喋不休的盛老太，“你不是要去官府告我嗎？去吧。我就在這兒等官府的人來抓我，今天誰不去官府誰是孫子。”
盛老太義憤填膺的神情僵硬在了臉上。
“你，你什麼意思？”
盛老太眼珠子一轉，想到大孫子說那些衙役對盛其禎態度客氣，她忽然往地上一坐，拍著大腿哭嚎，“原來是攀上了官府，偷漢子偷到當官的頭上了，你可真有本事。”
“可你這本事，怎的不用在仇人身上，淨往自家人身上使呢？早知道當初你娘把你帶回來，我們就該丟出去讓你餓死才對！”
盛其禎在一大堆廢話中聽到了這麼一句奇怪的，前後邏輯不通的話，她皺眉道：“我娘帶回來，難道我不是在杏花村出生的？”
“你當然不是……”盛老太的話戛然而止，因為盛老頭出聲了，“招娣，現在就跟我們回去，你大伯母病了，你再怎麼討厭她，她也是養大你的人，算你半個娘親，她病了，你就不想去看看嗎？”
盛老頭直勾勾盯著盛其禎，神情裡帶著一絲哀求。
仔細看，卻隱約有威脅，“你三妹妹也病了，大夫說是傷心過度導致的，她們平日裡最是在意你。”
“招娣，你該回去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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