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剛漫過傅家老宅的黛瓦,東廂房的廚房就飄出了第一縷煙火氣。傅老夫人穿著藏青色暗紋綢緞衫,銀發梳得一絲不苟,用一支象牙簪綰著,正站在灶台前,手裡拿著一本泛黃的線裝冊子,眼神專注得像在研讀什麼珍寶。
“張媽,蓮子要去芯,不然性寒,對晚晚肚子裡的孩子不好。”老夫人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,她指著冊子上的批注,“你看,這是當年我懷沉舟他爸時,我婆婆傳下來的法子,蓮子配山藥,健脾養胃,還能緩解孕吐,按這個比例來,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。”
張媽是傅家做了三十年的老廚娘,手裡的鍋鏟翻得飛快,聞言連忙應著:“老夫人放心,都按您說的來。這野生山藥是昨天托人從山裡采的,新鮮得很,蓮子也都剝了芯,洗了三遍了。”
灶台上,砂鍋咕嘟咕嘟地燉著湯,乳白色的霧氣氤氳上升,模糊了老夫人眼角的細紋。那本線裝冊子是傅家的傳家寶,封麵上寫著《傅氏家訓?育兒篇》,裡麵不僅記著孕期食譜、育兒心得,還夾著幾張泛黃的老照片,最上麵那張,是傅老夫人年輕時抱著繈褓中的傅父,背景是老宅院子裡那棵老槐樹。
“再加點紅棗,要去核的。”老夫人伸手從竹籃裡撿起幾顆紅棗,指尖微微彎曲,動作熟練得很。她的手布滿了歲月的痕跡,指關節有些突出,卻依舊靈巧,剝紅棗核的動作又快又穩,“晚晚第一次懷孩子,身子金貴,不能有半點馬虎。她前幾天說有點頭暈,紅棗補氣血,剛好對症。”
說話間,薑晚穿著寬鬆的棉麻裙,慢慢走進廚房。她剛睡醒,臉色還有些蒼白,孕期的嗜睡讓她總是睡不夠,加上偶爾的孕吐,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嬌弱。
“媽,您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?”薑晚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軟糯,看著老夫人忙碌的身影,心裡泛起一陣暖意,又有些過意不去,“您該多睡會兒,這些事讓張媽做就好了。”
老夫人轉過身,臉上立刻堆滿了慈愛的笑容,快步走上前,小心翼翼地扶著薑晚的胳膊,生怕她站不穩:“傻孩子,我年紀大了,覺少。你懷著孕,才該多睡會兒。快坐下歇歇,湯馬上就好了,喝了暖暖身子。”
她扶著薑晚坐在廚房的小凳子上,又順手拿起旁邊的薄毯,蓋在薑晚的腿上:“早上涼,彆凍著。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,肚子裡還有我們傅家的小寶貝呢。”
薑晚看著老夫人忙碌的背影,心裡五味雜陳。她剛嫁進傅家時,還擔心過婆媳關係,畢竟傅家是書香門第,老夫人看著端莊嚴肅,她總怕自己做得不好,惹老夫人不高興。可自從懷孕後,老夫人對她的照顧,細致到了骨子裡,讓她徹底放下了心裡的顧慮。
“湯好了。”張媽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蓮子山藥湯走過來,碗是精致的白瓷碗,上麵印著淡淡的蘭花紋,是老夫人特意讓人找出來的,說這種碗保溫,還不燙嘴。
老夫人接過碗,先用勺子舀了一勺,放在嘴邊吹了吹,確認溫度剛好,才遞到薑晚麵前:“快嘗嘗,看看合不合胃口。要是覺得淡,我再加點冰糖;要是覺得膩,下次我們少放些山藥。”
薑晚接過碗,喝了一口,溫潤的湯汁滑進喉嚨,帶著蓮子的清香和山藥的綿密,口感剛好,一點都不油膩。她連續喝了好幾口,胃裡那種翻湧的感覺竟然緩解了不少。
“真好喝,媽。”薑晚笑著說,眼裡滿是真誠的感激,“比我昨天喝的醫院給的營養液還好喝。”
老夫人聽了,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,像個得到誇獎的孩子:“好喝就多喝點。這湯要天天喝,對你和孩子都好。我已經跟張媽說了,以後每天換著花樣給你做,今天蓮子山藥,明天銀耳百合,後天烏雞湯,都是補身子的,還不膩人。”
正說著,傅沉舟穿著一身家居服走進廚房,頭發還有些淩亂,顯然是剛睡醒。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小凳子上的薑晚和旁邊的老夫人,臉上立刻露出笑容:“媽,老婆,早上好。”
“醒了?快來嘗嘗你媽親手給晚晚燉的湯。”老夫人笑著招呼他,又給薑晚舀了一勺湯,“你看你,睡得比晚晚還沉,以後可得早點起來,多陪陪晚晚。”
傅沉舟走到薑晚身邊,順勢坐在她旁邊的凳子上,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:“沒不舒服吧?昨晚睡得好嗎?”
“挺好的,媽燉的湯特彆好喝,我現在感覺好多了。”薑晚靠在他肩上,語氣帶著依賴。
傅沉舟看著老夫人忙碌的身影,心裡滿是欣慰。【太好了,媽和老婆相處得這麼好,比什麼都強。以前還擔心婆媳關係不好處,現在看來,是我想多了。】他拿起勺子,舀了一勺湯嘗了嘗,眼睛一亮:“媽,您這手藝也太好了,比外麵飯店做的還香。”
老夫人被誇得眉開眼笑:“你呀,就會哄我開心。這都是給晚晚補身子的,你想喝,讓張媽再給你燉一碗。”
吃完早餐,老夫人提議陪薑晚在院子裡散步。傅家老宅的院子很大,種著不少花草樹木,還有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,據說已經有上百年的曆史了,是傅家祖上親手栽種的。
“慢著點,腳下小心。”老夫人扶著薑晚的胳膊,步伐放慢,和薑晚並肩走著,“院子裡的青苔多,彆滑倒了。”
薑晚點點頭,跟著老夫人的腳步,慢慢走著。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,灑在地上,形成斑駁的光影,微風拂過,帶來陣陣花香,讓人心情舒暢。
“晚晚,你不知道,沉舟小時候可調皮了。”老夫人突然開口,臉上帶著回憶的笑容,“那時候這棵老槐樹比現在還粗,他才六歲,就敢爬上去掏鳥窩。結果爬到一半,腳一滑,摔了下來,剛好摔在樹下的草堆上,沒傷到骨頭,卻嚇得哇哇大哭,喊著‘媽媽救我’,那模樣,跟現在這沉穩的樣子一點都不一樣。”
薑晚聽著,忍不住笑了起來:“真的嗎?我真想象不出沉舟小時候調皮的樣子,他現在看著可穩重了。”
“可不是嘛。”老夫人笑著說,眼神裡滿是慈愛,“他小時候啊,天天跟著村裡的男孩子瘋跑,上樹掏鳥窩,下河摸魚蝦,一點都不省心。有一次,他把鄰居家的雞趕到了河裡,被我狠狠揍了一頓,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,還發誓說再也不調皮了,結果沒過幾天,又跑去爬樹了。”
傅沉舟剛好提著水壺過來給花澆水,聽到老夫人在說他小時候的糗事,臉微微發紅,笑著說:“媽,您怎麼又說這個,都多少年的事了。”
“怎麼不能說?”老夫人瞪了他一眼,語氣卻帶著寵溺,“讓晚晚多了解了解你,省得你在她麵前裝老成。”
薑晚看著傅沉舟有些窘迫的樣子,笑得更開心了。陽光灑在傅沉舟身上,他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,手裡提著水壺,正在給院子裡的月季花澆水,動作溫柔,眼神專注。薑晚看著他,又看了看身邊慈愛的老夫人,心裡滿是溫馨。她知道,這個家已經徹底接納了她,她也真正融入了這個家庭。
“沉舟小時候雖然調皮,但心腸好。”老夫人繼續說道,“有一次,村裡來了個乞討的老人,他把自己攢了好久的零花錢都給了老人,還把家裡的饅頭偷偷拿出去給老人吃。我知道後,沒罵他,反而誇了他。我說,做人嘛,心腸好最重要。”
傅沉舟放下水壺,走到兩人身邊,伸手攬住薑晚的腰,輕聲說:“媽,您就彆老說我小時候的事了。”
“我這是在跟晚晚分享你的趣事呢。”老夫人笑著說,“晚晚,你以後要是生個兒子,可得當心點,彆像沉舟小時候一樣調皮;要是生個女兒,那可就好了,肯定像你一樣乖巧懂事。”
薑晚心裡微微一動,有些拘謹地說:“媽,男孩女孩都一樣,我都喜歡。”
老夫人點點頭,眼神裡帶著欣慰:“你能這麼想就好。我們傅家可不重男輕女,男孩女孩都是寶貝。我當年生沉舟他爸,還有他姑姑,你爺爺都一樣疼。女孩子更貼心,以後長大了,還能陪著你說話,多好。”
薑晚聽了,心裡徹底放下了顧慮。她之前還擔心老夫人會重男輕女,現在看來,是她想多了。傅家的開明和包容,讓她更加安心。
散步回來,老夫人讓薑晚坐在院子裡的藤椅上休息,自己則回房間拿出了一個紅色的錦盒。錦盒看起來有些年頭了,上麵繡著精致的龍鳳呈祥圖案,邊角有些磨損,但依舊能看出當年的精美。
“晚晚,這個給你。”老夫人打開錦盒,裡麵躺著一個銀質的長命鎖,鎖身刻著“平安喜樂”四個字,還有精致的花紋,看起來古樸而厚重。
薑晚看著長命鎖,有些驚訝:“媽,這是……”
“這是我們傅家的傳家寶。”老夫人拿起長命鎖,輕輕放在薑晚的手心,“是我婆婆傳給我的,我又傳給了沉舟的姑姑,現在,該傳給你了。”
長命鎖的質地冰涼,卻帶著一種溫潤的觸感,薑晚握著它,感覺沉甸甸的,不僅是重量,更是責任和傳承。
“媽,這太貴重了,我不能收。”薑晚連忙想把長命鎖還回去,她覺得自己還不夠資格擁有這麼珍貴的傳家寶。
“傻孩子,你是傅家的媳婦,懷了傅家的孩子,這個自然該給你。”老夫人按住她的手,眼神堅定,“這長命鎖已經傳了三代了,每一代都傳給家裡的長媳,保佑孩子平安健康。當年我懷沉舟他爸時,就戴著它,沉舟小時候,我也給他戴過。現在,我把它交給你,希望你和孩子都能平安喜樂,健健康康。”
傅沉舟也勸道:“老婆,媽既然給你了,你就收下吧。這是媽的一片心意,也是傅家的傳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