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已經把她送去國外治療,但你放心,我和顧家,和顧知夏已經徹底斷絕關係。”
“顧知夏這些年在顧家積攢的個人資產足夠她支付所有費用,我不會再插手她的事分毫。”
看著時書儀眼中仍未消散的恨意,顧淮野的聲音透著無力:
“她雖然沒有入獄……但已經在看守所裡自殺了三次。”
顧知夏從警局出來那天,顧淮野遠遠望見過她一眼。
曾經驕縱的顧家千金麵色慘白,形銷骨立。
顧淮野經曆了這麼多,才知道顧知夏的偏執,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也要得到。
診斷書上“中度抑鬱”的背後,是在警局數次自殺未遂的記錄。
若是真將她送進監獄,恐怕不出幾日,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。
連警方,也不願接手這個燙手山芋。
顧淮野立在鹹澀的海風裡,隻覺得整個人生都成了一地碎片。
曾經會甜甜喊他哥哥的妹妹,如今麵目全非。
曾經擁在懷中說永遠的愛人,此刻連一個眼神都不願給他。
那些被他忽略的細節、被他輕放的承諾,此刻都化作最鋒利的刀刃,將他那顆傲慢的心淩遲得血肉模糊。
他不懂,明明觸手可及的幸福,為何轉眼就遙不可及。
時書儀轉身,迎麵朝著風,道:
“顧淮野,我很怕疼,你知道嗎?”
顧淮野站在她身後,貪婪地看著她被月光勾勒的輪廓:
“嗯,我知道。”
“我爸媽對我管教很嚴,卻也把我護得很好。長這麼大,我連發燒都很少,醫院都沒去過幾次。”
她停頓片刻,聲音裡帶著細微的顫抖:
“可我從來沒想過,第一次進手術室,竟是為了……結束自己孩子的命。”
海風拂過她的發梢,她的語氣平靜得令人心碎:
“手術前,要禁食禁水,所以我整個人都沒什麼力氣,懨懨的。”
“留置針很粗,看著就嚇人,護士沒一次成功,紮了我兩次……”
“我好像很痛,但我麻木了,感覺不到了,畢竟沒有我的心痛。”
她抬手輕輕按住心口,那裡仿佛還殘留著當時的鈍痛:
“因為孩子爸爸說,如果不回來複合,就打掉孩子,我當時想,確實如了你的意,你該高興了。”
“可我憑什麼要讓你高興?那是我自己的孩子……我為什麼連保護他都做不到?”
顧淮野第一次聽她說這些細節。
她聲音裡那種碾碎骨血的自嘲和悲涼,太刺骨了。
他以為,當初時書儀決絕地說要分道揚鑣時,那份痛已是極致。
直到此刻才明白,那不過是一場預演。
此刻她輕描淡寫的每一句話,都像淬了毒的針,一根根紮進他最柔軟的神經。
“我從來沒想過不要他……”
“是顧知夏……”
他猛地搖頭,眼底通紅:
“不,是我的錯。可我……從沒想過要傷害你。”
他走到她麵前,看見她眼眶裡蓄滿的淚水在月光下晃動。
她拚命眨著眼,倔強地不讓它們墜落。
“好煩。”她仰起臉迎向海風,“這麼大的風,怎麼就吹不乾眼淚呢?”
這句話像一把鈍刀,狠狠鑿進顧淮野的心臟。
那雙在商場上見慣風雨都不曾濕潤的眼睛,此刻再次因為時書儀湧起滾燙的潮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