經曆幾天幾夜近乎不眠不休的搜救,再加上情緒劇烈起伏引發心脈受損,顧淮野被醫生強製要求住院五天。
這些天。
每個夜晚都像一場無聲的刑罰。
他反複夢見時書儀墜海的那一晚——
冰冷的海風、她絕望的聲音、她求救的哭泣,還有向他伸出的手,以及自己遲滯的腳步。
每一次,他都拚儘全力想要抓住她,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被黑暗吞噬。
然後一身冷汗地驚醒,胸口撕裂般地疼。
這天淩晨,他又一次從同樣的噩夢中掙脫。
但這一次,他突然意識到一個他忽略很久的事情。
戒指……
對,就是那枚引發他們最後爭執的戒指。
當時他被她的指責擊中,困惑,卻又在瞬間恍然大悟——
原來他們之間橫亙著這麼多誤會,而他卻像個瞎子一樣視而不見。
就因為這一瞬的分神,他沒注意到她將車開向了哪裡。
等反應過來時,眼前已是死路。
“哢噠。”
病房門被推開,打斷了顧淮野的回憶。
顧凜站在門口,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西裝襯得他身形挺拔如山。
父子二人的眉眼如出一轍的深邃鋒利,看人時總帶著天生的攻擊性。
但顧淮野遺傳了母親的下半張臉——
線條柔和的唇與精致下頜,讓整張臉在銳利中平添幾分邪肆矜貴。
而顧凜,則是徹頭徹尾的硬朗。
這是顧凜第一次見到顧淮野如此模樣——
眉眼間儘是倦怠,桀驁不馴的眼睛裡,甚至流露出他從未見過的脆弱。
顧凜眼神一沉,聲音冷得像冰:
“為了個女人,把自己折騰成這副德行?顧淮野,你真是我顧家最沒出息的東西。”
顧淮野眼皮都懶得抬,直接彆過臉去。
跟顧凜這種永遠隻愛自己的冷血動物說話?
純屬浪費生命。
“說話!”
“你已經十天沒回公司了。我對你那點感情破事沒興趣,但影響到顧家的利益——不行!”
顧凜這個人,天生沒有感情那根弦,卻把“家族傳承”刻進了骨子裡。
在他根深蒂固的觀念裡,顧家每一個人,必要時都該為家族的延續犧牲一切。
顧家從第一代起就立下祖訓:
一代必須更比一代強。
到了顧凜這一代,他幾乎是以一己之力將顧家推上了黑道的頂峰。
而顧淮野接手時,時代已然巨變。
他帶領顧家全麵轉白,除了明麵上龐大的顧氏集團,更在暗中布局,投資觸角延伸至全國各個關鍵領域。
如今顧家構築的商業帝國,連傅氏那樣的頂級豪門都想要尋求合作。
平心而論,顧凜對這個兒子一直是滿意的——
除了在感情方麵。
顧淮野偏偏遺傳了他母親!
是個情種!
顧淮野終於抬起眼,目光冷然如刃:
“顧氏離了我十天,不是照樣轉得穩穩當當?你站在這兒指手畫腳,無非是看不慣我沒活成你想要的傀儡樣子——沒能變成和你一樣的冷血怪物,反而像母親一樣,有血有肉、知冷暖懂感情。”
“你憤怒極了,是吧?可惜——”他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,“你又能怎麼樣呢?”
“現在的顧家,早就在我掌中。就算你想重新坐回那個位置,股東們認你嗎?那些與顧氏利益交織、背景深厚的各方勢力……還認你嗎?”
顧凜當年混跡黑道的手段早已過時。
如今顧家全麵洗白,規則早已重寫。
他手裡那點股權,根本換不來實權。
如今還能在這裡指手畫腳,不過是仗著那點父親的身份,賭顧淮野還會繼續忍他罷了。
顧凜嗤笑一聲:
“像你媽你還引以為榮了?她為了個野男人自殺,扔下你,扔下這個家——死了不是活該?”
“顧凜!”
顧淮野猛地攥緊床單:
“是你強迫了她,用手段逼她嫁給你。你說的‘野男人’,是她的初戀。如果不是你,她本可以平安幸福地過完這一生。”
“我娶她是為了顧氏!沒有這樁婚姻,你能靠著你外公的資源那麼快站穩腳跟、把顧家洗白嗎?”
顧凜不耐煩地揮手:
“夠了,我不想再談你母親。現在要說的,是你。”
他向前一步,聲音壓低:
“讓你學我這樣理智處理感情,看來是沒可能了。那我們說說時書儀——你很愛她,她死了,你痛苦。雖然我不能理解,但你應該很快就能適應。畢竟……當初對知夏,你不也愛得死去活來?”
&n在我麵前提顧知夏!”
顧凜突然在病床邊坐下,這個突兀的親近姿勢讓空氣驟然凝固。
“兒子,你在知夏身上投入的感情還少嗎?你確實遺傳了你母親容易動情的特點,但在我的‘改造’下,你骨子裡早就刻進了我的無情。”
“你到底想說什麼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