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個傍晚。
實驗異常順利,數據完美得出乎意料。
時書儀提前結束了工作。
而時父還要指導幾個博士生,便留在了研究所。
她獨自走出大樓,抬頭望去——
天還沒黑透,一彎極淡的月痕掛在天邊。
天氣很好。
這種日子,確實挺像“度假”的。
每天兩點一線,實驗室與家之間。
父親看她時眼裡日漸累積的、不加掩飾的驕傲。
母親見她與父親關係緩和,眉間舒展的欣慰。
時書儀偶爾會想,這樣平靜到近乎圓滿的生活,明明是原主十分渴望的,卻陰差陽錯,落在了她這個對“親情”並無執念、甚至覺得麻煩的人手裡。
真是……浪費。
不過她也理解。
人生沒有回頭路,原主當初選錯了方向,便失去了得到這一切的資格。
而她,不過是個按約行事的“執行者”,替人完成未竟的心願罷了。
從研究所出來,她沒有直接回家,而是去了附近一棟高層的露天泳館。
夜幕初垂。
泳池水映著城市漸次亮起的燈火。
她換上泳衣,縱身入水,來回遊了幾圈。
水流包裹著身體,帶走連日伏案的疲憊,筋骨在律動中漸漸舒展。
上岸後。
她擦乾頭發,裹著寬大的浴巾,在躺椅上躺下。
四周安靜,隻有遠處隱約的車流聲,和風吹過水麵泛起的細碎漣漪。
一個人的時候,才是她真正放鬆的時候。
不需要扮演誰的女兒,不需要回應誰的期待。
她望著玻璃護欄外——
整座城市的摩天樓群逐一點亮,霓虹流淌,光影交錯,像一場盛大而沉默的電子幻夢。
眼神在那片璀璨中,漸漸恍惚——
“書儀……書儀……”
書儀被人輕輕推醒。
她原本趴在課桌上小憩,抬起臉時,額發微亂,眼神裡還帶著未散的朦朧與被打擾的不悅。
段意雪站在她桌邊,微微俯身,表情楚楚可憐。
書儀蹙眉:“乾嘛?”
段意雪抿了抿唇,小心翼翼的試探:
“書儀,我們那個金融項目的策劃書……不是你在負責主體部分嗎?明天項目組就要開進度會了,你……做得怎麼樣了呀?”
書儀眼神徹底清明。
她靠向椅背,目光平靜地落在段意雪臉上,像是在審視一件不夠精巧的仿品。
“我的部分,昨晚就做完了。”
她語調平淡,“至於你的部分——”
“書儀!”
段意雪立刻搶過話頭,臉上堆起討好的笑:
“那……那你能不能把你的部分先發給我?我合並一下,順便準備明天彙報的講稿。”
書儀沒說話,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。
那目光並不銳利,卻讓段意雪後背莫名發毛,嘴角的笑容險些維持不住。
但她還是強撐著,眨了眨眼,努力讓表情看起來更真誠無害。
幾秒後,書儀才慢悠悠地開口:
“行啊。等會兒發你郵箱。”
段意雪如釋重負,肩膀幾不可察地鬆了鬆:
“好,好的!謝謝你書儀!”
她轉身要走,卻又被書儀叫住。
“對了。”
書儀單手支著下巴,另一手指尖在桌麵上輕輕點了點:
“合並的時候注意格式。還有——”
她抬眼,看向段意雪。
“彆改我的數據,也彆‘潤色’我的結論。原封不動地放進去,明白嗎?”
段意雪臉色微微一僵,隨即飛快點頭:
“明、明白!”
段意雪離開後。
書儀的手機在桌麵上震動了一下。
她劃開屏幕。
邢野:【在學校?】
書儀:【嗯。】
邢野:【公主殿下有空沒?遊泳館,來一趟。】
書儀:【沒空。】
消息剛發出去,對麵幾乎是秒回。
一張照片跳了出來——
鏡頭對著腹部,八塊腹肌塊壘分明,線條深刻得像雕刻。
皮膚上還掛著未擦乾的水珠,順著溝壑緩緩下滑,在光線照射下泛著濕漉漉的光澤。
照片底下跟著一行字:【過來。給你驗貨。】
書儀指尖一頓。
她微微挑眉,點開照片,雙指放大。
細節清晰,衝擊力十足。
行吧。
她確實……有點想去了。
靜了兩秒,她退出圖片,在對話框裡敲字:
【二十分鐘。】
然後鎖屏,起身,把課本隨手塞進背包。
動作乾脆,沒有一絲猶豫。
*
書儀到遊泳館時,泳池裡隻有邢野一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