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我看到那些在田地裡辛苦耕作,卻依舊食不果腹的農民;我看到那些在工廠裡日夜勞作,卻被機器吞噬了血肉的工人;我看到那些在校長冰冷的“理性”規劃下,流離失所,失去家園的百姓。】
【校長認為,他們是建設一個完美國家的“代價”。】
【我認為,他們,才是這個國家的全部。】
天幕的畫麵裡,男人緩緩站起身,走到那張破舊的地圖前。
他的手指,從北方的冰原,劃到南方的海島,最終,落在了那片廣袤的中原大地上。
【校長,他想當救世主,想當絕對權威的引領者。】
【而我,隻想當一顆火種。】
【功成不必在我,功成必定有我。】
他轉過身,將手中的旱煙在桌角摁滅。
【校長堅信,絕對的獨裁,加上極致的生產力,最終可以造就真正的天下為公。】
【他認為自己可以像先祖木正居一樣,成為整個國家的大腦,一個人計算出最優解,引領著整個國家的方向。】
【從某些方麵來說,這個方法確實能最大程度地避免一個國家走上彎路,避免無意義的內耗和扯皮。】
【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個最致命的問題:如果這個在前麵引領方向的人,本身就走錯了呢?】
【那代價,就是他身後的億萬同胞,跟著他一同,墜入深淵。】
這番話,讓朱元璋想起了朱祁鎮。
皇帝走錯了路,代價是數十萬大軍的生死,是數以萬計家庭的破碎。
這一刻,他破天荒的對皇帝本身存在的意義,第一次產生了懷疑。
也對眼前這個看似平凡的男人,產生了一絲無法言喻的好奇。
......
煙霧散去,天幕上男人的臉龐愈發清晰。
畫麵一分為二。
左邊,是這間簡陋的屋子,和這個抽著旱煙的先生。
右邊,則是校長那座矗立於雲端之上、由鋼鐵與玻璃構成的總格物院。
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,代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理念。
男人繼續開口,他的聲音是對校長理念的直接回應,也是一場跨越時空的終極辯論。
【正因人有七情六欲,才畏懼死亡,備受煎熬,從而滋生腐敗與私心……】
他重複著校長的理論前提,但話鋒隨之一轉。
【但隻要能克服這些,將一個更好的未來,一個沒有壓迫、沒有饑餓、人人皆可“格物致知”的未來,留給我們的下一代——這,才是貫穿古今,永不熄滅的薪火!】
【校長看到了病灶,卻開錯了藥方。他想做的,是把活生生的人,變成沒有私欲的機器;是把這片生機勃勃的天下,變成他一人引導的冰冷沙盤。】
【他想用一個虛無縹緲的未來,來抹殺無數人真實的現在。】
他頓了頓,將目光從卷邊的《木文正公集》上移開,直視著天幕。
【我的道,是承認它,是引導它!天下為公,不是天下為‘一人之公’,而是天下為‘天下人之公’!這個‘公’,是千千萬萬個‘私’的集合!】
【是農人期盼風調雨順的私心,是工人渴望安穩度日的私心,是萬千百姓柴米油鹽、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私心!
將這些私心彙聚起來,引導它們去守護家園,去建設國家,這,才是天下歸心的大勢,這,才是真正的大道公理!】
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,伸出粗糙的手掌,輕輕覆蓋在華夏的心臟地帶。
【正如木公曾經說過的那句“再高的皇權也會在曆史中消散。”】
【所以,他要的是皇帝般的獨裁,而我堅信——】
【人民萬歲!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