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張愛卿。”
張烈身體一震,立刻高聲回應:“臣在!”
“朕若給你二十萬兵馬,你可能擋住蕭逸塵?”
張烈聞言,臉上浮現出狂喜之色,他想也不想就回答:“陛下放心!莫說二十萬,便是十萬,末將也有信心,將那蕭逸塵的腦袋,給您提回來!”
蕭景南沒有再說話。
他隻是看著張烈,那張臉上,看不出喜怒。
可沐風跪在下麵,卻感覺一股寒氣,從腳底板,直竄天靈蓋。
完了。
皇帝已經決定了。
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和談。
從一開始,他就想打。
蕭景南站起身,居高臨下地俯瞰著他的臣子們。
“傳朕旨意。”
“即日起,削去蕭逸塵一切王爵封號,貶為庶人。其家眷沐氏,同罪!”
“著兵部尚書張烈為平叛大將軍,吏部、戶部、工部全力配合,三日之內,集結大軍二十萬,開赴前線,平定叛亂!”
“凡陣前斬殺反賊蕭逸塵者,賞萬金,封萬戶侯!”
一道道諭令,不帶任何感情地從他口中吐出。
每一道,都帶著血腥味。
“至於首輔沐風……”
蕭景南的視線,如同實質的冰錐,緩緩落在了沐風的身上。
整個金鑾殿,安靜得能聽到官員們吞咽口水的聲音。
剛剛還叫囂著要領兵出戰的張烈,此刻也閉上了嘴,低著頭,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所有人都清楚,皇帝處理完了軍國大事,接下來,要處理家事了。
而當朝首輔沐風,就是這“家事”中最關鍵的一環。
“沐愛卿。”
蕭景南開口了,那兩個字從他嘴裡吐出來,不帶半分溫度。
沐風身體一顫,維持著跪地的姿勢,額頭緊貼著金磚:“老臣在。”
“朕記得,鎮北王妃,是你的嫡長女吧?”蕭景南問得隨意,就像在拉家常。
可這話裡的機鋒,卻讓在場的老油條們,個個心頭狂跳。
來了。
果然來了。
沐風的後背,瞬間被冷汗浸濕。他知道,這個問題,他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。
“回陛下,正是小女。”
“哦。”蕭景南拖長了尾音,“那反賊蕭逸塵,就是你的女婿了。”
“陛下!”沐風猛地抬起頭,“小女雖嫁入王府,但早已是皇家婦。蕭逸塵大逆不道,與我沐家,再無半分乾係!老臣與那反賊,勢不兩立!”
他撇清關係的話說得又快又急,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恐慌。
這副樣子,讓龍椅上的蕭景南,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,充滿了嘲弄的弧度。
“是嗎?”他慢悠悠地反問:“可朕怎麼記得,就在剛才,沐愛卿還在為你的好女婿,據理力爭呢?”
“你口口聲聲說,要查明原委,要安撫,要免得生靈塗炭。”
蕭景南的身子向前傾了傾,那股屬於帝王的壓迫感,瞬間籠罩了整個大殿。
“沐風,你跟朕說句實話。”
“你這番話,究竟是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,還是為了你那個……即將被誅九族的女婿一家?”
誅心!
這番話,字字誅心!
它直接將沐風擺在了朝堂所有人的對立麵,將他剛才那番老成謀國之言,打上了“徇私舞弊,意圖通敵”的烙印!
沐風的臉色,在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。
他渾身顫抖,不是因為恐懼,而是因為一種被君主無情踐踏了畢生忠誠的巨大悲憤。
“陛下!冤枉啊!”他的聲音裡帶著哭腔:“老臣一片忠心,日月可鑒!老臣輔佐陛下多年,兢兢業業,不敢有絲毫懈怠!陛下怎可……怎可如此憑空汙蔑!”
他想辯解,想剖開自己的心給這個他效忠了半生的君主看。
可蕭景南,根本不想看。
他要的,從來都不是真相。
他要的,是一個借口,一個足以讓他名正言順地,將盤踞在朝堂之上幾十年的沐家勢力,連根拔起的借口。
而現在,蕭逸塵給了他這個借口。
沐風自己,也親手把這個借口,遞到了他的嘴邊。
“汙蔑?”蕭景南的表情冷了下來:“你的意思是,朕冤枉你了?”
“老臣不敢!”
“你敢!”蕭景南猛地一拍龍案,那積壓了許久的怒火,再次爆發:“朕看你不僅敢,你還想夥同反賊,裡應外合!”
“來人!”
殿外的禁軍侍衛聞聲而動,甲胄鏗鏘,瞬間衝入殿內,肅殺之氣彌漫。
文武百官嚇得魂不附體,一個個把頭埋得更低了,生怕被皇帝的怒火波及。
沐風看著那明晃晃的刀槍,整個人都懵了。
他怎麼也想不明白,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個地步。
他隻是說了幾句一個臣子該說的話,怎麼就成了裡應外合的奸賊?
“陛下息怒!”
“陛下三思啊!”
幾個與沐風交好的老臣,壯著膽子出聲求情。
可他們的聲音,在蕭景南的雷霆之怒下,顯得那麼微不足道。
“三思?”蕭景南冷笑,“朕已經想得很清楚了。”
他的視線在跪著的大臣們臉上一一掃過,最後,又回到了沐風身上。
“首輔沐風,在國難當頭之際,不思為君分憂,反而妖言惑眾,擾亂軍心,其心可誅。”
“但朕念在你勞苦功高,又與反賊有親,處境尷尬,難免會說些糊塗話。”
這話說得,何其虛偽。
既定了他的罪,又擺出了一副“我為你著想”的寬宏姿態。
在場的官員,哪個不是人精?
瞬間就品出了皇帝話裡的意思。
皇帝不是真的要殺首輔,他是要借著這個機會,削了他的權!
果然,蕭景南接下來的話,印證了他們的猜想。
“為了保護沐愛卿,也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。”
“朕決定,即日起,暫停首輔沐風的一切職務,收回官印,暫由吏部尚書代管。”
“沐愛卿年紀大了,就不要再為國事操勞了。回府好生歇著,沒有朕的旨意,不得踏出府門半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