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——!
一聲清越的鳴金之聲,突兀地劃破了喧囂的戰場。
正與陳慶之殺得難解難分的蕭逸塵,手中長劍的攻勢,驟然一滯。
鳴金收兵?
怎麼會鳴金收兵!
他猛地一劍逼開陳慶之,側頭看向本陣的方向,臉上滿是難以置信。
側翼的主力還沒有發起進攻,他這裡正死死拖住了陳慶之,一切都按照計劃在進行。
這個時候收兵,豈不是前功儘棄!
“怎麼?鎮北王這就怕了?”
對麵的陳慶之長槍一橫,勒住戰馬,臉上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意。
他身後的慶州守軍,在短暫的錯愕之後,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。
“侯爺威武!”
“鎮北王敗了!鎮北王逃了!”
那山呼海嘯般的聲浪,每一個字都像一根鋼針,狠狠紮在蕭逸塵的心上。
他蕭逸塵縱橫北境十餘年,大小數百戰,何曾有過陣前退卻的時刻?
更何況,還是在這種萬眾矚目的單挑之中!
“當!當!當!”
後方催促撤退的鳴金聲,一聲比一聲急促,不給他任何猶豫的時間。
一股無名的火氣,直衝蕭逸塵的頭頂。
他不願退!
他是天下第一,隻有敵人望風而逃的份,哪有他蕭逸塵臨陣脫逃的道理!
然而,理智終究壓過了那份可笑的驕傲。
他知道,這命令隻可能是一個人下的。
沐瑤。
那個女人的命令,他現在不敢不聽。
蕭逸塵死死地盯著陳慶之,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,讓陳慶之臉上的笑意更濃。
“滾!”
蕭逸塵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,猛地撥轉馬頭,頭也不回地向本陣退去。
那背影,在慶州守軍的眼中,狼狽至極。
“侯爺!窮寇莫追!”
副將衝到陳慶之身邊,激動地看著蕭逸塵退走的方向,卻還是保持著理智。
陳慶之沒有下令追擊。
他隻是靜靜地看著蕭逸塵的背影消失在鎮北軍的陣中,然後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銀槍。
城頭城下,十萬大軍的歡呼聲,彙成了一道足以撼動天地的洪流。
經此一役,武安侯陳慶之,陣前逼退鎮北王蕭逸塵。
這個消息,將會以最快的速度傳遍天下。
……
蕭逸塵一路衝回大營,沿途的將士紛紛避讓,無人敢觸他此刻的黴頭。
他沒有去帥帳,而是徑直衝向了隊伍中間,那輛與整個軍營格格不入的奢華馬車。
車簾被他一把掀開,帶起的勁風吹亂了矮幾上的棋子。
沐瑤正端坐其中,手裡捏著一枚白子,仿佛早就料到他會來。
“誰下的命令!”
蕭逸塵的胸膛劇烈起伏,一雙眼睛布滿血絲,死死地盯著車內那個平靜的女人。
馬車旁的鬼麵親兵頭領,躬身回答。
“回王爺,是王妃的命令。”
得到確認的答案,蕭逸塵胸中的怒火燒得更旺。
他踏進車廂,高大的身軀讓本就狹小的空間,更顯壓抑。
“為什麼!”
他幾乎是吼出來的:
“為什麼要鳴金收兵!”
“你不是說,讓我去城下罵陣,吸引陳慶之的注意,然後主力大軍從側翼猛攻嗎?”
“我把他引出來了!我也拖住他了!我們的人呢?準備攻城的弟兄們呢?”
“你知不知道,就差一點!就差一點我們就能拿下慶州了!”
一連串的質問,如同炮彈一般砸向沐瑤。
沐瑤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,她隻是慢條斯理地,將那枚被風吹落的棋子,重新擺回棋盤上。
“誰告訴你,我們的目標是拿下慶州了?”
她淡淡地反問。
蕭逸塵被這句話問得一愣。
不是為了拿下慶州?
那他們在這裡打生打死兩天兩夜,犧牲了數萬弟兄,是為了什麼?
“王爺。”沐瑤終於抬起臉,看著他那張寫滿了憤怒與不解的臉:“你是不是覺得,被人從陣前逼退,很沒麵子?”
她的問題,輕飄飄的,卻精準地戳中了蕭逸塵內心最痛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