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此同時,另一邊。
某高檔醫院。
醫院的消毒水氣味頑固地鑽進鼻腔,王並嫌惡地皺緊了眉頭,昂貴的真絲病號服摩擦著新生的皮膚,帶來一陣細微的癢痛。
他昂著頭,像一隻剛剛鬥勝卻羽毛淩亂、內裡空虛的公雞,趾高氣揚地走出那扇囚禁了他不知多少時日的VIP病房大門。
身後,幾名點頭哈腰的護工小心翼翼捧著大包小包的補品、奢侈品購物袋,亦步亦趨。
“哼,一群庸醫,治了這麼久才讓本少爺痊愈!”
此時的王並,還不知道王家已經被滅了。
他隨手撚起一顆溫潤的玉髓珠子在指間把玩,那是某位試圖巴結王家的“名醫”孝敬的,“耽誤本少爺多少正事!風星潼那賤種骨頭碎完了嗎?彆告訴我他還喘著氣!”
他語氣刻毒,依舊沉浸在過往淩虐他人的快意回憶裡。
手腕上價值不菲的百達翡麗映著慘白的廊燈,冷光刺眼。
他步履虛浮,卻極力邁出不可一世的步子,仿佛腳下踩著的依舊是屬於他們王家的錦繡山河。
家族的車隊早已在醫院門口排開,清一色的漆黑豪車,鋥亮得能照出他此刻那混合著病態蒼白與得意紅暈的臉。
黑色的車隊沿著盤山公路蜿蜒而上,駛向那片被蒼茫暮色籠罩的王家祖地。
車窗外的景色漸漸熟悉又透著一絲陌生的死寂。
王並斜倚在柔軟的真皮座椅裡,閉目養神,手指不耐煩地敲擊著扶手,腦中盤算著待會兒要如何向太爺王藹撒嬌告狀,再狠狠懲戒幾個“辦事不力”的下人,順手再討要幾件新看上的法器。
他甚至想象著父親和二叔王乙會如何陰沉著臉,卻又不得不滿足他一切要求的憋屈模樣,嘴角勾起一絲扭曲的快意。
車子緩緩駛近王家那兩扇曾讓無數異人望而生畏的朱漆大門。
王並慵懶地掀起半邊眼皮,隨意地朝窗外瞟了一眼。隻這一眼,他敲擊扶手的動作倏地僵住了。
不對勁。
大門洞開著,毫無阻攔地對著昏暗的山路。
門口,空蕩蕩一片。
沒有那兩排如同標槍般挺立、散發著肅殺之氣的守衛!
沒有看見任何一個熟悉的下人身影!
甚至連大門兩側寓意祥瑞、終年長青的珍稀鐵木盆栽,此刻也隻剩下枯枝敗葉,在微涼的晚風中發出細微又刺耳的簌簌聲,像瀕死者的歎息。
“停車!”王並猛地坐直身子,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尖銳和一絲不易覺察的顫抖。
他一把推開車門,甚至沒等車子完全停穩,踉蹌著踏上了門前冰冷空曠的石階。
一股混合著塵土、腐朽植物和某種難以言喻的、類似鐵鏽卻又更令人作嘔的微弱氣味撲麵而來,鑽入他的鼻腔。
“人呢?都死光了嗎?滾出來!”他的咆哮在死寂的庭院裡回蕩,撞上高牆,又空洞地彈回,沒有激起任何回應。
隻有幾隻被驚動的烏鴉撲棱著翅膀,從不遠處的枯樹上飛起,發出幾聲嘶啞難聽的“呱呱”聲,盤旋在宅邸上空,如同不祥的黑色符咒。
他心臟開始不受控製地狂跳,一種冰冷的預感順著脊椎蛇一般爬升。
他跌跌撞撞地衝進大門。
寬闊得能跑馬的前庭廣場,青石板上落滿了枯枝敗葉,無人打掃,在暮色中顯得一片狼藉。
昔日雕梁畫棟的屋宇,門窗緊閉,毫無生氣,黑洞洞的窗口像無數隻失神的眼睛,漠然地注視著他這個唯一的闖入者。
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,瞬間纏緊了王並的心臟。
他幾乎是憑借著殘存的記憶和本能,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家族核心區域——宗祠的方向奔去。
腳步虛浮而慌亂,昂貴的皮鞋踩在厚厚的落葉上,發出令人心慌的碎裂聲。
他祈盼著,或許所有人都聚集在那裡?或許在商議什麼機密大事?這個念頭像溺水的稻草,他拚命想要抓住。
沉重的宗祠大門虛掩著,縫隙裡透出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。王並喘息著,用儘全身力氣猛地推開!
吱呀——!
刺耳的摩擦聲在死寂中格外驚心。
預想中燈火通明、族人肅立的景象並未出現。
撲麵而來的,隻有一股濃烈的、陳舊的、混雜著紙錢灰燼、朽木和濃鬱血腥味的陰冷氣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