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張塗著厚粉的臉湊得更近了,眼睛裡全是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惡意。
“林晚意,你這是嫁給哪個土財主了?”
“穿得倒是人模人樣,懷裡還抱著倆拖油瓶,這日子過得,怕是比當年在林家還慘吧?”
張太太的聲音又尖又亮,故意提高了八度。
周圍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。
顧嵐氣得臉都紅了,抱緊懷裡的顧安,想衝過去理論。
林晚意卻伸手攔住了她。
她沒有立刻回應,隻是低頭,整理了一下顧寧繈褓上的小毯子。
動作不緊不慢,姿態從容。
然後,她抬起頭。
笑了。
“張太太好記性。”
林晚意的聲音很平靜,像在聊天氣。
“當年我爸爸出事那天,您帶著一車人來林家,說是來探望,實際上是來搬東西的吧?”
“我記得您特彆喜歡我媽的那對翡翠鐲子。”
“走的時候,塞在您那件藍色大衣的口袋裡。”
張太太的臉,瞬間白了。
“你胡說!”
她尖叫起來,聲音都變了調。
“我那是……那是你媽媽主動送給我的!”
林晚意沒理她。
“還有書房裡那副齊白石的畫,您說是幫忙保管,結果第二天就出現在您家客廳了。”
“哦,對了。”
林晚意歪了歪頭,像是在回憶。
“您還勸我,說什麼"識時務者為俊傑,趕緊找個人嫁了,彆給家裡添麻煩"。”
“現在看來,張太太的建議還挺對的。”
“我確實嫁人了。”
周圍聚攏過來的人群,看向張太太的眼神都變了。
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。
“原來是趁火打劫啊……”
“這種人還敢出來耀武揚威?”
張太太的臉從白變青,又從青變紫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
她氣得渾身發抖,猛地推開車門,踩著高跟鞋就衝了下來。
“林晚意!你算什麼東西!”
“一個被家裡趕出來的喪家犬,還敢在這兒跟我叫板?”
“你以為你現在還是林家大小姐?你什麼都不是!”
她越說越激動,手指都快戳到林晚意臉上了。
“我告訴你,京市是我的地盤!”
“你要是敢在外麵亂說話,壞我的名聲……”
話沒說完。
一隻手,突然從旁邊伸出來。
穩穩地,攥住了她的手腕。
張太太愣了一下。
下一秒,一股鑽心的疼痛從手腕處爆發。
“啊——”
她慘叫出聲。
顧硯深不知何時下了車。
他高大的身影,像一堵牆,擋在林晚意麵前。
他沒有說話。
隻是低頭,看著張太太。
那雙眼睛,黑得沒有一絲光。
像深淵。
像墓穴。
張太太對上那雙眼睛,腦子裡“嗡”的一聲。
她見過各種各樣的人。
乾部,商人,甚至軍隊裡的師長。
但從來沒有人,能用一個眼神,就讓她感覺到死亡的氣息。
那不是裝出來的。
是真的見過血,殺過人,從屍山血海裡爬出來的野獸。
她的腿開始發軟。
“老……老張……”
她顫抖著向自己的丈夫求救。
紅旗車裡,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終於慌張地推開車門。
“同誌!同誌你先鬆手!有話好好說!”
他賠著笑臉想上前。
肖揚一個箭步擋在了他麵前。
“站住。”
肖揚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證件,“啪”地打開。
“國防大學進修學員,顧硯深,軍銜團級。”
“奉命進京參加高級軍官培訓。”
“現在,有人當街辱罵軍屬,言語威脅。”
“按規定,我有權將鬨事者帶回軍事法庭處理。”
肖揚的聲音不大。
每一個字,卻像釘子一樣釘進那個乾部的心裡。
軍銜,團級。
國防大學,進修。
這樣的人,彆說他一個區委辦的科級乾部。
就是他們局長來了,也得客客氣氣喊一聲“首長”。
他的臉“刷”地白了。
“誤會!都是誤會!”
他衝過去,一把推開還在張太太,直接給了她一巴掌。
“啪!”
清脆的耳光聲,在街上炸開。
周圍的人都驚呆了。
張太太捂著臉,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丈夫。
“老張,你……”
“閉嘴!”
那個乾部額頭上全是冷汗。
他轉過身,對著顧硯深就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。